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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人出兵,打的旗号是挥军入川,进图益州。周瑜进呈给吴侯的表文,早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传递到了一众江左高官们的手中:“今曹操新折衄,方忧在腹心,未能与将军连兵相事也。乞与奋威俱进取蜀,得蜀而并张鲁,因留奋威固守其地,好与马超结援。瑜还与将军据襄阳以蹙操,北方可图也。”

而地位达到一定程度的人都明白,周郎所述乃是远景,当前的目标并非蜀地,而是荆州。以此十万之众鼓行而西,当可依托荆州水道,将盘踞荆南的刘备势力分割切取,一口气压倒可能的反抗,由此将玄德公的地位从盟友贬为下属,继而实现对荆州的完整掌控。

这将会是江东军事力量的总动员,是江东势力前所未有的大进取!无论那些领兵将帅们自家有什么样的盘算,这一次,必须齐心协力!

为了推进这个计划,周瑜已经将近三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但他争分夺秒地处理这些文书,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甚至用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段催促行动,根本没有办法休息。他的斗志旺盛得像是一团跳动的火,好像也根本不需要休息。

这一日,他又是从清晨开始,连续书写各种军文教令,直到午时还不停歇。直到忽然有风卷起落叶,飘飘荡荡地在空中划出回旋的弧线,慢慢落在案几上。

周瑜停下笔,看着几片落叶在案几上颤悚着,抖动着,像是努力要随风继续飞扬,却最终停下不动。他呆怔住了,甚至没有注意到手中笔尖的墨汁滴落,污了信牍。

他忽然像落叶一样发起了抖。他觉得自己的额头很烫,却无法遏制地一个接一个打着寒颤;强烈的眩晕感笼罩着他,好像黑沉沉的屋顶一刻不停地下坠,堆积在他的头顶和肩膀,让他控制不住身体,一刻不停地沉下去,沉下去。

此前与曹仁作战时的箭疮,从来就没有痊愈,过去的一年间,这伤势反复地折磨着周瑜,使他越来越虚弱。私下里也曾延请名医诊治,但并没有效果……他心里明白,恐怕自己时日无多。

此番周瑜从从江陵一路疾行回京口,半路上就感觉体乏力弱,每日里冷汗涔涔,头晕眼花,额头烫得像是着了火,每个毛孔都在向外喷吐热毒。这使得周瑜更加急躁,仿佛有个声音在他耳边一刻不停地说:真的不能耽搁了,要抓紧,要抓紧!

“夫君,你吃点什么吧。或者喝一点汤羹,就只喝几口也行。”

周瑜搁下笔,看看身边那些凉了又热过,热了再凉的食物。他是真的没胃口,但又不愿拂逆爱妻的恳求,于是端起汤碗,勉强喝了几口。

“将这些饮食都撤下吧。近来我总觉烦躁。请抚琴一曲,为我稍作纾解,可好?”

“好。”小乔带着仆婢们收拾了杯盏托盘等物,很快,庭园深处就有曲声响起,那是周瑜素日喜爱的悠扬之乐,可现在听来,总觉得有似有呜咽声响,并不能纾解情怀。

急促的脚步声从外而内,一名仆役匆匆入来:“启禀家主……吴侯来访。”

这几天里,吴侯来的很勤快。周瑜能够理解,毕竟此番所图甚大,所动用的力量更大。他深深吸了口气,靠着这口气撑起腰杆,像没事人一般出外迎接。

“公瑾!”孙权的精神好像还不如周瑜,眼睑下黑沉沉的两块眼袋耷拉着,脸色晦暗得就像是一口看不见底的井:“公瑾,方才接到急报说,扬州曹军异动,似乎有意越巢湖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