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侍立在雷绪身后的女婢端着铜盆,凑近了伺候,又有人偷偷地把帐幕掀开些,透进些许新鲜的空气。
陈兰凝视着自己的老搭档,过了半晌,才长叹一声。帐幕中高高低低的吵嚷声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没有心思再争执。过去的十余年间,雷绪都是这些豪右们无可争议的盟主,如今雷绪病重到难以支撑,每个人听着他惨烈的咳吐声,心底都有强烈的惶恐不安。而这种惶恐不安,又会迫使人们胡思乱想,将许多不该存在的选择拿到台面上来。
过了半晌,雷绪的呼吸才略微平稳些,可是看他神情昏沉的样子,恐怕一时真的的无法决断。众人依旧只能面面相觑。
第0030章 行动
邓铜睨视陈兰一眼,突然低声道:“再怎么说,你陈兰居心叵测,我姓邓的不服!”
陈兰连声冷笑:“生死存亡的时候了,却还在想这种东西?你这蠢货服不服,很重要?”
邓铜勃然大怒,手掌猛地覆上了腰间的刀柄:“我想的是什么?你这厮想的又是什么?你倒是说出来听听?”
辛彬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淮南豪强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他简直已经感觉到火山喷发之前的地面震动了,今天在军帐中的冲突,很有可能将会是大崩溃、大决裂的开始,偏偏宗主又是如此状况,没有人能够站出来阻止。
“各位,可否听我一言?”帐幕中另有一个声音响起。
众人一齐转头去看,却见雷远不知何时唤了一名亲卫进来,在帐幕侧面挂起了一幅巨大的舆图。
“怎么?老的不发声,靠小的出来撑场面吗?”陈兰怒气冲冲地讥讽了一句。
蔡沣与陈兰显然是多年的老搭档了,就连言辞也配合的很及时,随即冷笑道:“续之你太唐突了!眼下这场合,可容不得小儿辈妄言。”
雷远这样的家族闲人,往日里甚至没有参加军议的资格。此刻突然发言,以蔡沣身为大姓族长的身份,自然可以说几句。然而蔡沣说完之后才尴尬地发现,陈兰并没有继续这话题的意思,他被雷远所示舆图上精细绘制的场景吸引住了。
“这是?”陈兰情不自禁地起身,站到舆图之前:“这是合肥?这是寿春?这是江夏,这是灊山,这是皖县……”他越说越快,下意识地抬手指点,只觉得图上标识与自己脑海中的记忆一一印证,竟无半点错漏:“这是六安,这是番山,这是小霍山,这是天柱山?嗯?这是河流,这是湖泊,这是峡谷,还有这些细线,是道路么?”
“丝毫不差!”雷远恭维了一句:“陈将军久历军旅,胸中自有丘壑,人所不及也。”
“这幅图是好图!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比这更好的!”陈兰点了点头。这种精密的舆图,通常都是深藏于帝王高官之家或朝廷有司,堪称重宝。陈兰过去数十载戎马生涯,都是靠着极简略粗糙的舆图,从不曾见过如此标识细密的。看着这样一幅舆图,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头脑也为之一醒,许多本来模糊的印象瞬间清晰了起来。他有些急躁地问:“这东西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