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绪凝视着自己的次子,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愉悦的表情,却始终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如果是从前的雷远,或许会因为雷绪所说的话而欣喜,但现在,雷远相信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力量来争取,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因为父子关系而患得患失的少年了。
雷远冷淡的回应是雷绪没料到的,他想了想,决定再对雷远多交待几句;然而一口浓痰突然涌到喉咙口,令他十分难受,于是他猛地清了清嗓子,大声咳吐起来。婢女上前几步,用一块沾了热水的软布,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着胡须,擦着擦着,雷绪发出舒适的叹息声,他的脑袋慢慢地垂下来,似乎有些瞌睡了。
那婢女有点不知所措,冲着雷远歉意地笑笑。
雷远微微颔首,站立静候。
过了一会儿,雷绪突然惊醒,他直起上半身,怒气冲冲地道:“你的那个亲卫首领叫王什么的,三天前就回来报信了;随后派出的哨骑往来,也用不了几天;你为什么今日才回来?军情如此紧急的时候,你去了哪里,嗯?如此懈怠,不害怕军法吗?”
这又是什么情况?
雷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混蛋!怎么不说话!”雷绪嘟囔着,似乎又骂了几句,可雷远根本听不清他想表达什么。
雷远原本努力去想自己该怎样回答,突然间灵光一现,意识到某桩极其可怕的事实,于是皱眉看看那婢女,厉声问道:“宗主最近经常如此吗?”
那婢女脸色惨白,露出将要哭出来的神色。半晌之后才道:“这些日子偶……偶尔发作,医师开了平补清神的药剂,服下后睡一觉,就好了。”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叫医师来?去啊!”雷远喝道。
婢女慌忙奔向后堂去了。
“来人!来人!”雷远提高了嗓音大声呼喝。
呼声惊动了门外的人。正门忽然被巨大的力量推开,谢沐和樊氏兄弟互相挤撞着,谁也不愿意后退半步,最终猛地冲进室内。随着他们的动作,两块门扇撞击到墙上,发出咣当一声大响。
樊氏兄弟立即卫护在雷远身前。看来在这兄弟俩的心中,雷远与父亲见面时的冲突简直是应然必然,从无例外。两人用如此鲜明的态度表示站在自己这一边,与威严的宗主对抗,倒让雷远觉得有些感动。
而谢沐先急奔到雷绪的榻前,随即回过头来看着雷远,再看看如临大敌的樊氏兄弟,他的脸色瞬间灰败,流露出仓惶而羞愧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