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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秦王政请武烈侯公子宝鼎回京,参加西南远征和直道修筑等国事的商讨。

宝鼎日夜兼程而回,抢在黄依分娩之前抵达咸阳。秦王政听说宝鼎的第一个孩子出世,非常高兴,特意赶到蓼园恭贺。半个月之后,赵仪也生了一个男孩。秦王政再一次赶赴蓼园恭贺。

兄弟两人的关系看上去非常好,但中枢大臣都知道,最近一段时间秦王政对宝鼎非常恼怒,对其一次次借助中央财政危机来拖延西南远征和直道修筑一事极其不满。

拖延西南远征和直道修筑是目前宝鼎能够想出来的,一定程度上可以缓解中央对国民过度“压榨”,缓和两者之间尖锐矛盾的唯一办法,但宝鼎这种做法两边不讨好。

对于秦王政来说,西南远征意味着功勋,意味着中央权威,意味着中央赢得更多时间来控制地方,而直道修筑则意味着对北疆的钳制,意味着中央可以得到北疆武力的直接支持,所以秦王政不惜代价也要抢在功臣们控制更多的地方郡县、抢在功臣们形成割据事实之前,完成这一系列的布局。

对于功臣们来说,西南远征则是他们用来打击中央权威的最有效手段,不管远征军是大败而归还是陷在西南那个蛮荒之地,对中央都是个沉重的打击,而在这同时,功臣们则可以借助中央的赋税政策,肆无忌惮地掠夺地方财富,继而壮大自己的实力,与中央形成对抗。

所以秦王政和咸阳宫也罢,朝堂上的功臣们也罢,都在积极地不遗余力地推动西南远征和直道修筑,偏偏在这个时候,武烈侯公子宝鼎还是非常顽固的坚持自己的政治理念,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王国利益和普罗大众的利益,试图利用自己的庞大实力来阻挠这两件大事的进行,这实在令人无法理解,也无法容忍。

宝鼎意欲何为?他难道不知道谁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谁是中土的真正主人?统治阶级的利益和普罗大众的利益相比,孰轻孰重他不知道?所谓的“水亦载舟水亦覆舟”纯粹是荀子对主宰这个世界的贵族们一种极端不满的发泄而已,没有任何事实依据可以证明这一观点的正确性。这一观点是荒谬的,是政治上幼稚的表现。

宝鼎是天才,有罕见的政治智慧,他不可能幼稚到这种地步,那么他为何还执意如此?他难道不知道他的这种做法是“螳臂当车”吗?他难道还能抵御秦王政和豪门贵族的联手之力?

分析来分析去,谁也看不透这迷雾背后的东西。秦王政如此,朝堂上的公卿大臣也是如此。他们谁也不会认为宝鼎犯了政治上的幼稚病,宝鼎已经用他的天才证明了自己的智慧,所以大家都在竭尽心力去揣测宝鼎的真实意图。

揣测不到的东西总是让人惴惴不安,因为惴惴不安而小心翼翼,因为小心翼翼而不得不仔细思量权衡,所以秦王政和公卿大臣们不得不在必要时候以适当的妥协和退让来进一步试探宝鼎的意图。

※※※

司空陈禄到蓼园恭贺武烈侯喜得麟儿。

陈禄如愿以偿主掌司空府,进入中枢,郑国一系因此在关东系中的地位大大提高,而直道修筑这项浩大工程将给郑国的弟子门生们以建功立业的机会,郑国一系的未来非常美好。

大凡不知道陈禄“一跃登顶”的背后秘密的人都会这么想,但郑国和陈禄却不敢妄自尊大,他们知道如果没有武烈侯的谋划和运作,也就没有陈禄的今天。武烈侯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接下来,就该陈禄兑现他的承诺了。

然而,就在他们打算“大显身手”的时候,令人吃惊的事情出现了,武烈侯竟然一改初衷,蓄意阻挠直道的修筑,这让郑国和陈禄无所适从。

陈禄以中枢大臣的身份第一次公开走进蓼园,还是沾了秦王政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