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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州军粮案原先的旨意是三司会审,而今李贞要求刑部独审此案,从法理来说是有些违反常规的……此时的刑部之职能跟后世的刑部大有不同,并无重大案件的审理之权,只有复核之权,真正的审案权其实是在大理寺,可有意思的是大理寺只管审案,却不管证据的搜索与整理,也不管各地刑事,这一切都得由刑部来负责,包括海捕文书的签发以及通缉罪犯的缉拿,乃至律法的制定全都是刑部的活计,如此一来,刑部其实更像后世的公安局而不是执掌天下重案的最高法院,很有些子本末倒置的意味,可不管怎么说,在朝廷体制没有出现变革前,刑部确实没有独自审理重大案件的权利,此时李贞既然要审案,大理寺那一头自然就是个绕不过去的坎,就孙伏伽那等强项令的人物,便是李世民看了也是头疼不已,这会儿老爷子让李贞自己去摆平孙伏伽除了是不想让老孙同志来宫里闹腾之外,也有着考验一下李贞之能力的意味在内。

“是,儿臣遵旨。”李贞自是听得懂李世民的未尽之言,却也不放在心上,无他,李贞既然敢提出要独审相州军粮案,自是早就通盘考虑过此事了,自然有把握说服得了那个倔犟的孙老倌儿,此时听李世民如此说法,立马恭敬地应答了一声。

“嗯,去罢。”李世民也没多废话,笑着挥了下手,示意李贞退下。

“谢父皇,儿臣告退。”一见老爷子下了逐客令,李贞自是不会再迁延,躬身行了个礼,便即出了宫,径自乘马车赶往大理寺去了……

孙伏伽是个很有风骨之人,身为大唐第一位状元,其一向以敢直谏而著称,颇似明相魏征,虽官位远不及魏征来得显赫,然则风骨却不差丝毫,若是旁人当了大理寺卿,对于东宫迷案一准是避之唯恐不及,可孙伏伽却偏偏不惧这等烫手之山芋……自李世民回京以来,孙伏伽已经上了几次本章,要求彻查此案,也没少前往皇宫要求面圣,只不过李世民却始终不曾召见过他,也不曾对其之本章有任何的批示,若是换了个人,只怕会就此偃旗息鼓了,可孙伏伽却不然,一大早地到了衙门,处理了些日常公文,便即揣着本章打算再次进宫求见了,只不过还没等孙老爷子走出办公室,就见大理寺少卿裴鸿绪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裴少卿,何事慌张如此?”孙伏伽本身是个荣辱不惊之人,最是反感手下官吏凡事大惊小怪,此时见裴鸿绪脸带张皇之色,立马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冷冷地问了一句。

“孙大人,越王殿下已到了门外。”裴鸿绪见孙伏伽面呈不悦之色,忙不迭地正容答道。

“哦?”孙伏伽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搞明白李贞好端端地跑大理寺来做甚,拈了拈长须,瞥了裴鸿绪一眼,却并没有说见还是不见。

裴鸿绪乃是前太子李治面前的红人,是李治绝对的心腹,原本算得上朝中之新贵,只可惜李治这么一死,他的地位可就尴尬得很了,眼下就有如无根的漂萍一般,别说往上升官了,便是能不能保住现有的官衔都是件很难说的事儿,这会儿正急着找靠山呢,很显然,李贞这个入主东宫呼声最高的皇子自然是裴鸿绪抱粗腿的第一选择,先前之所以慌张,其实并不是怕见到李贞所致,而是担心孙老爷子说一声不见,将李贞拒之门外,从而使得他没了跟李贞光明正大拉好关系的机会,此时见孙伏伽面带犹豫之色,紧赶着便开口道:“孙大人,越王殿下昨日领旨执掌刑部,此来恐是为了东宫一案的罢,您看……”

“嗯,那就随本官一道前去迎接殿下好了。”孙伏伽皱了眉头想了想,觉得裴鸿绪所言似乎有些靠谱,也就没再多迟疑,说了一句之后,一抖宽大的袖子径直往衙门口行去,裴鸿绪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兴奋之色,紧赶着便跟在孙老爷子的身后,亦步亦趋地也行了出去。

“下官孙伏伽(裴鸿绪)参见越王殿下。”孙伏伽与裴鸿绪领着一大帮子大理寺官员刚走出衙门口,就见李贞正与另一名大理寺少卿杨宏明相谈甚欢,忙不迭地迎了过去,各自上前行礼不迭。

“二位大人客气了,小王冒昧前来,多有打搅,还请见谅则个。”李贞见孙老爷子行了出来,自是停下了与杨宏明的交谈,侧转过身,很是客气地还了个礼,笑呵呵地谦逊了几句。

孙伏伽就是块老姜,辣得很,并不因李贞持礼甚恭,便笑脸相迎,一待礼毕,平板着脸,便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打搅倒不至于,却不知殿下此来何意?”

呵,都说此老素来不讲情面,果然!李贞原本甚少跟孙伏伽打交道,可却并没少听说关于此老的事情,自是知晓孙伏伽素性刚直,虽被老孙同志顶了一下,却也并没有因此而动气,只是笑着道:“小王奉陛下口谕,前来与孙大人打个商量,不知孙大人可有余暇乎?”

若是旁人一听是皇上口谕,只怕立马就得软了脚,可孙伏伽却面色平淡得很,也没出言请李贞进去说,就这么在衙门口,当着众人的面,直接问道:“下官公务繁忙,殿下有何要说的,尽管开口好了。”

这老儿还真是的,就认死理了。李贞被顶得无路可退,心里头却并没有因此而不高兴,反倒微微有些子窃喜……来前李贞就预料到老孙同志会如此反应,原本就打算借着老孙同志的势头,将该放出去的话头借众人的嘴往外传,这会儿见老孙同志不假辞色,李贞也只是淡然一笑道:“孙大人请了,小王奉父皇旨意执掌刑部,而今相州军粮案尚未审结,父皇令本王重审此案,还望孙大人多加体谅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