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班虽只是略通战策,却也明白军事之道当以密为先之道理,自是清楚沙飞驼这等举动的意味何在,飞快地皱了下眉头,挥了下手道:“王叔、沙将军、首相留下,退朝!”
“沙将军,我龟兹如今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望沙将军能助寡人一臂之力,莫使我龟兹父老生受亡国之苦痛,若能过得此劫,寡人当裂土以谢将军之恩德。”待得诸臣退去之后,那班走下了宝座,大步行到沙飞驼身前,一躬到底地说道。
沙飞驼如何敢受了那班此等重礼,忙不迭地闪开了身子,语带惶恐之音地道:“陛下切莫如此,末将实不敢当,陛下既以国士待某,某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班肥胖的脸颊上满是悲哀之意,眼角含泪地道:“有劳将军了,如今事态紧急,还望将军不吝赐教则个,寡人洗耳恭听了。”
“陛下,唐军来势虽凶,然其兵力分散,并非无法战而胜之。”沙飞驼恭敬地行了个礼,畅畅而言道:“我龟兹目下有兵两万余,敌有兵一万二左右,是敌之倍矣,然则,我军善守不善攻,若是与敌决战沙场,实非其敌手,于阗、疏勒两国之败便是明证,然则,我军乃是卫国之战,若能上下齐心,却未必没有一线胜机,陛下明鉴,蒲昌一线之敌有兵近七千,又是养精蓄锐之兵,但却非唐军主力,不过是守备军罢了,其攻守之力并不比我军强上太多,而沙雅一线之敌军皆是百战之师,人数虽少,却精锐难敌,不可等闲视之,只是该部千里奔袭,其锋虽锐亦疲矣,并非不可敌,末将有三策可供陛下斟酌。”
一听沙飞驼话里话外透着有战胜唐军的自信心,那班立时来了精神,忙不迭地说道:“哦?将军但讲无妨,寡人听着呢。”
沙飞驼点了点头,略一沉吟之后,接着开口道:“而今之道,当务必分割敌军,切不可令两部唐军合而为一,否则我军难有胜理,此间利害陛下当能明了,无须末将再多言矣,然则,要想战而胜之,强行分割敌军却也非易事,末将之上策为弃蒲昌一线之敌军于不顾,只以少量兵力坚守万贺城,挡住敌军进军我王城之道路,而后放弃维澄城,举国之兵聚集于王城附近,以步军守城,骑兵游弋于外,寻机全歼敌主力于王城之下后,再出兵万贺,迫使敌刘七部回军自守,一旦如此,当可保我龟兹无虞;中策为放蒲昌一线之敌长驱直入,以少量兵力坚守王城,利用我王城高大坚固之优势,及蒲昌一线之敌无战事之经验的弱点,保住城池不失,而我大军主力则一分为二,以五千兵力死守维澄城,其余各部主动出击,抄了蒲昌一线之敌的后路,来个瓮中捉鳖,一待蒲昌一线之敌覆灭,敌军主力便成无本之木,势必无法持久,此战当胜矣,然则,若是敌蒲昌一线之敌不轻动,而是徐徐而进,则我军恐反处被动之境地,此计确有不妥之处;至于下策,那就是集中全国之力,做出与敌一路决战之姿态,诱使另一路敌军全力赴援,而后半路设伏,强行与敌决战,不惜代价破敌一路,而后方能求和。”
“唔。”听完了沙飞驼的分析,那班并没有急着下判断,而是默默地寻思了好一阵子,皱着眉头看向始终不发一言的白素心道:“王叔,您以为此三策该当如何取舍?”
白素心自持出身高贵,向来不怎么瞧得起沙飞驼,但也知晓沙飞驼在战略战术上颇有一套,此时事关国之存亡,倒也没了往日定要驳斥沙飞驼之言的心理,一听得那班出言相询,立马出言道:“陛下,沙将军所言之三策都有些道理,然则老臣以为唐军蒲昌一线之敌准备充分,又是养精蓄锐之师,若是放任其进入我国之境,恐难抵挡矣,倒是唐军主力虽善战,却是强弩之末,诱之于王城下,聚而歼之却是可行,只是敌军主将恐非莽撞之辈,若是敌不上当,我军恐陷被动之局面矣,当得设法诱之入围,依老臣看来,不若我军装出全军出击万贺城之势,造成王城空虚之景象,诱使敌长途来袭,而后大军回援,聚歼敌于城下。”“不可,不可,若是敌一鼓而下王城,我军岂不是失了根本,此计太险矣!”那利一听要唱空城计,吓出了一头的冷汗,白素心话音一落,忙不迭地出言反驳道。
“哼!”那班对于那利上回建议趁唐与西突厥大战之际渔翁得利的建议导致满盘皆输的下场兀自难以释怀,此时见那利又跳将出来对眼下的战事指手画脚,顿时怒从心起,冷冷地扫了那利一眼,不满地哼了一声,吓得那利忙闭口退到了一旁。
“二位将军既然所谋甚合,寡人倒也不怕冒此危险,只是谁人领兵于外,何人敢坚守王城?”那班自是知晓与唐军按部就班地打将下去必是负多胜少的局面,到了此时也顾不得冒险不冒险的了,沉吟了一下,问出了个关键性的问题……以少量兵力坚守城池是件艰难之事,非有大勇之人不可为之,而领大军于外,不但风光而且军权在握,一旦大胜,声名尽归其所有,自然是为将者之最爱,一个是苦差事,一个是风光的职位,其中的高下自是不可同日而语,那班此言一出,白、沙二人全都沉默了下来,谁也不想抢着开口了。
照理来说,白素心深通守城之道,自是由他来守城为妥,况且沙飞驼是个战阵高手,守城却未必是其拿手之好戏,问题是白素心乃是王叔,又久任大将军之职,军中故旧极多,沙飞驼初来乍到,在军中威望远不及白素心,能不能指挥得动全军尚是个疑问,那班也不敢将举国之兵托付给沙飞驼,毕竟王城可以失,大不了真守不住时,先放弃了,以后再夺回来便是,可举国之军却是损不得的,如何抉择也着实令那班左右为难的了。
眼瞅着大家伙都不出言,沙飞驼无奈之下,率先站了出来道:“陛下,末将愿守王城。”
“好,既如此,寡人便与将军同守王城,城防一切便交由将军指挥便是,寡人绝不干涉,只是不知将军需多少兵马?”那班眼珠子一转,满脸子欣慰状地说道。
“陛下,末将并未守过坚城,实不敢轻纵,自是希望这守城之兵愈多愈好。”沙飞驼苦笑了一下,摇着头道。
“嗯,沙将军此言寡人理会得了,这样罢,以五千兵马守城如何?”听沙飞驼如此说法,那班心中尚有的一丝疑虑也消去了,无他,沙飞驼毕竟是大唐降将,虽说一向以来都表现得很忠心,然则那班对其却并不是十分的放心,若是沙飞驼言及只需少量兵马守城的话,那班恐就会怀疑沙飞驼是不是假降之将,而此时沙飞驼明确表示担心兵少无法守住王城,那就表示其确实是在为龟兹国忧心而不是别有用心,“末将……”沙飞驼刚出言准备领命,却见白素心站了出来道:“陛下且慢,老臣以为若是要诱敌深入,守王城之兵力势必不能过多,否则唐军未必会上当,五千兵力已是沙雅一线之敌的总数,敌军只怕不敢长驱直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