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小的这便说。”何厚业抬起袖子,似乎要去擦拭头上的汗水,可衣袖舞动间,却带出了一道银色的光芒,赫然是件窄而薄的匕首,但见何厚业飞快地抢上前半步,人已贴在了秦文华的身后,手中的短匕紧紧地顶在秦文华的后背,颤着声道:“兵马就在此处!”
“你……”秦文华原本就是个不韵武功的书生,此时又正自心乱如麻之际,如何能防得何厚业的偷袭,立时被制住了,整个人一僵,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过了良久,这才长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这一切该都是越王殿下的主意罢,唐军既到,这仗看来也就不用再打下去了,某认输了,唉……”
“秦先生,抱歉了,某也是奉命行事,殿下有交待,不得伤害先生,先生性命当可无忧,请恕某无礼了!”何厚业口中说着抱歉,可右手中的刀却始终也不曾离开过秦文华的背心,腾出了一支左手中握着一张火媒,只是一抖间便亮了起来,在空中连着划了三个圈之后,才将火媒就着身边的大石头按熄灭,而后慎重其事地收进了怀中。
片刻之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峡谷间骤然响起,一彪军马踏着夜色疾驰而来,转瞬间便已冲到了秦文华所站立的山脚之下,烟尘滚滚中,一片人吼马厮,不数息,匆匆而至的唐军便包围着小山包,于山脚下排开了阵型,却并未展开攻山行动,可一股子肃杀之气却就此冲天而起,惊得小山包上的沙盗们狂呼乱叫地四下乱窜。
“秦先生,大军已至,请您就此下令众人放下武器可成?就算您还能发动檑木滚石,最多不过多支撑一阵而已,却又何苦多造杀孽?”何厚业见援军已到,说话立马利落了起来,连哄带劝地要秦文华死了抵抗之心。
“罢了,某既已认输,自不会再做他想,尔无须再多说此等废话,走罢。”秦文华此时已冷静了下来,扭头看了何厚业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管自个儿身后还抵着一把短刀,整了整衣袖,往山腰处行去……
夜很有些深了,实际上这会儿天早已过了丑时,算起来该是凌晨了,可刘旋风却无一丝的睡意,只是静静地站在自己的中军大帐前望着天上的星空发呆,脸上满是落拓之意,当然,任是谁遭到他所经历的这等惨败,只怕都会是这般模样……想当初手下坐拥三千四百余儿郎,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这才短短的半个月不到,竟然一败再败,三千四百豪勇之士到如今竟仅存千余,甚至连沙飞驼所部都不如,面对着这等惨痛的结局,刘旋风有种欲哭无泪之感,远处不知何人吹响了羌笛,那唔咽的曲调飘入耳中,更是令刘旋风有种英雄末路之感慨,但更多的却是不甘之意。
不甘心,刘旋风怎么也不甘心,他不甘心就这么彻底地败了,一种想要翻本的心思在心中不断地酝酿、膨胀,刘旋风恨不得即刻起军杀向李贞的大营,来个最后的血拼,只可惜他不能……一天了,都已经过了一天了,收拢来的残兵竟只有那么区区的一千出头,就算再加上沙飞驼所部的一千三百余人马,满打满算也就是两千四、五而已,就这么点人马,真要是跟唐军正面为敌,只怕连给人塞牙缝都嫌不太够,所以他只能等,除了等走散的儿郎们来归队之外,更重要的是等李贞所部动身,刘旋风心里头很清楚,只有李贞所部已然动将起来,己方方可有一线的胜机,无他,经前日一战,刘旋风已经发现李贞所部的给养并不足以支撑其大军横穿大漠的行程所需,其所能做的不过是回军玉门关,等候来年雪化之后再行前往交河罢了,只消李贞敢踏入星星峡一步,刘旋风便有十足的把握能将李贞留下……秦文华派来的信使已到,言明星星峡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就等着李贞入峡了。
“刘老弟,怎么?睡不着么?”就在刘旋风望着渐渐有些子亮起来的天空发呆之时,沙飞驼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似关切又似讥讽地问了一句。
该死的老滑头!刘旋风一听到沙飞驼那调侃的语调,气便不打一处来……前日一战中,沙家兄弟虽也打了败仗,可并未折损太多的人马,显然压根儿就不曾尽力,若是他能攻得凶一些,哪怕再拖住李贞一刻钟的时间,一切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说不准早已将王妃拿住了,就算不能也罢,怎么着“旋风盗”也能轻易撤将下来,不至于落到如今这等伤筋动骨的下场,若不是因前日一战沙飞驼的三弟沙敖也落入了李贞手中,刘旋风几疑沙飞驼是打算借刀杀人了的,只不过明白归明白,刘旋风还是对沙飞驼临阵不尽力而恼怒不已,若不是因星星峡战事离不开沙飞驼的协助,刘旋风实不想跟沙飞驼多啰嗦的,此时听得沙飞驼出言,刘旋风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道:“沙老哥不也一夜未睡么?”
“是哦,睡不着啊,唉,盛名之下无虚士,古人诚不我欺也,谁能想到年纪轻轻的越王殿下竟然会是如此之能战,某平生未曾服人,此次倒真是服气了。”面对着刘旋风的反问,沙飞驼耸了下肩头,脸上露出股诡异的苦笑,摇着头叹息道。
“怎么?沙老哥这就怕了么?”刘旋风素性刚直,心中虽知沙飞驼此言不假,可一口气却怎么也咽不下去,猛地一扭头,森冷地看了眼沙飞驼,咬着牙问道。
“怕?嘿,是怕了,只可惜再怕这仗也得打下去,沙某乃纵横大漠之顶天汉子,岂能臣服于他人,怎地?莫非怕了,李贞小儿便能放过我等不成?”沙飞驼摊了下手,一副无奈的样子道:“刘老弟,不是沙某说丧气话,秦老弟那套设伏星星峡的算计究竟能不能成事,某实是放心不下!”
听话听音,刘旋风本就是个灵醒之人,哪会听不出沙飞驼这话虽说得漂亮,克内里透着退缩之意,气急之下,气都喘得有些子急了,恨恨地盯了沙飞驼一眼,强自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尽量平静地说道:“沙老哥,按预定之计划,若是峡谷中无动静,我等自可不必发动,可一旦李贞所部被困谷中,我等只需以弓弩把住谷口便可,又无需跟其死战,何惧之有,即便事有不谐,要撤也是容易得很,真有危险的是某之二弟也,沙老哥未免太多虑了罢!”
见刘旋风揭破了自个儿的心思,沙飞驼尽自皮厚,也不禁有些子老脸发烧,刚想着解说一、二,却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了起来,不由地停下了话头,往简陋的营门处看去,立时便瞅见一骑飞骑踏着晨光滚滚而来,马上之人正是昨夜派去监视李贞所部的斥候之一,忙一拉刘旋风的胳膊道:“刘老弟,有消息了,李贞小儿该是动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