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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望隆三年前乃是这玉门关的镇守使,后头才因剿灭盗匪有功而升迁为瓜州刺史的,在这玉门关中有产业自是无甚稀奇之处,可若说久不住人,却是瞎话了,别的不说,光是二门院子里那几棵树、几丛花草便疏剪得极为妥贴,显然是有人再专门照料着,再加上厅堂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样子,显然住在此间的人勤快得很,绝非懒散之辈,李贞的眼光犀利得很,心中自是有数,不过却也没点破,笑了笑,也不接话,径直走进厅堂,在主宾的位置上坐定,笑呵呵地看着何望隆,等着其开口道明相邀之意。

何望隆似乎不打算立刻将事情道明,端起茶碗,向李贞示意了一下道:“殿下久在京师,甚好茶都曾见识过,下官自不敢以粗茶相待,这碗里头乃是玉门关的特产之一,殿下不妨一饮,看是否能合?”

“哦?”李贞笑着端起了茶碗,揭开盖子一看,却见碗中盛的并不是茶水,而是黄橙橙的不明液体,这碗盖刚一揭开,一股子清香便随之而现,闻在鼻中,顿时令李贞心神一振,原本尚残留的酒意立时消散得无影无踪,试着啜了一口,一股甘甜之味顿时由口直达心腹,浑身舒畅不已。

“好,不错!”李贞酒后本就口渴,此时得此佳饮,自是毫不客气地一饮而尽,末了哈哈一笑道:“何刺史费心了,此为何物?”

“好叫殿下得知,此为瓜州特产之哈密瓜所榨之鲜汁,实有醒酒养颜之功效,殿下若是喜欢,下官这就派人送上几筐,聊表寸心。”何望隆见李贞叫好,自是开心,忙打蛇随棍上地说道。

哈密瓜?哈,敢情是这玩意儿,嘿嘿,鲜榨果汁?谁说古人不时髦了,这后世的玩意儿敢情如今这朝代便有了,呵呵,有意思!李贞一听大乐,不过却不打算收何望隆的礼,哈哈一笑道:“何刺史客气了,既是瓜州特产,本王回头购上一些路上用着也就是了,唔,不知此物孕妇可能用得?”

“孕妇?”何望隆一听之下,登时愣住了,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声,张着嘴,看着李贞,脸上满是疑惑之色。

“呵呵,王妃有喜了,本王总得多照顾一些才是,何刺史以为如何?”李贞笑了笑,有意无意地将王妃有喜的事情透露给了何望隆。

李世民子息众多,皇孙也多得是,李贞这个庶出的王爷之王妃有了喜,按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自是比不得太子有后那么招摇,不过考虑到李贞勇冠三军、文压当世的才华,又是封疆之重臣,他有了后,那绝非其他庶出皇子能相比的,一旦报上朝廷,圣山那头一准是龙颜大悦,赏赐必厚,这一条满天下的大唐官吏心中都有数,何望隆自是不例外,此时见李贞将此消息先告知了自己,明摆着是打算将自个儿当心腹看,有着很浓厚的拉拢之意,这一条何望隆心中有数,可该不该攀上李贞这棵大树,却令何望隆颇有些子踌躇不定,毕竟他曾在夺嫡战中站错过队,落得个狼狈发配边关的下场,此时真由不得他不多加考虑一番,犹豫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笑容满面地道:“恭喜殿下有后,呵呵,这哈密瓜性凉,火气旺之人饮饮无妨,可孕妇还是少用为好,下官另有保胎秘方一副,乃是祖传之秘方,回头下官派人给殿下送去,定能保得母子平安。”

何望隆送上保胎药方,并不意味着打算就此投靠李贞,不过话里话外却隐隐有了这么层意思在,这一条久混官场的李贞心中自是雪亮,本来李贞也没指望如此轻易地便收服了何望隆,此时听话听音,知道面前这老儿一准有其他事情要求着自己,却也不是很着急,这便笑了笑道:“多谢何刺史费心了,本王感激不尽,呵呵,若能得母子平安,本王心愿已足矣。”

“该当的,该当的。”何望隆陪着笑说了一句,接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坐直了身子道:“殿下,此去交河路途遥远,一路上戈壁沙漠难行,下官属下多有识路者,为殿下引路却倒不算烦难,只是,嗯,只是这一路并不太平,盗匪横行,恐有艰险,尤其是旋风盗最为跋扈,屡侵州县,劫掠往来之商旅,殿下兵马虽众,却也不可不防啊。”

旋风盗?这老儿如此慎重地提出此盗匪是何用意?李贞早在“旭日”初建之时便已开始对西域、草原进行渗透,这往来于西域的众多商队中就有“燕计商号”的人马,“旭日”人员早已混杂在商队中,将整个西域的大体情况都摸了出来,对于横行于沙漠中的诸般大股盗匪自是了如指掌……各小股匪帮那数十、近百的规模暂时不提,这安西之地中大股的匪贼各有其地盘划分,按势力来说,哈密地区的旋风盗、落叶寇;吐鲁番地区的黑骑军、啸天营;准噶尔地区的突厥狼部算是其中最大的五股势力,这些盗贼时常发动对往来商旅的劫掠,不过却甚少去攻打有唐军驻扎的城市,这些匪帮大多是沙漠中横行多年的积年老贼,至于旋风盗则不同,这股盗匪本只是百余骑的小股匪徒,可这数年间突然崛起,一举吞并了哈密地区的数十股小匪帮,而后在月亮峡谷一战彻底击溃了原本是哈密地区最大的盗匪“过山风”,吞并其余众,一举跃升为哈密地区的霸主,手下盗匪三千出头,人多势众,且行事狠辣,对商队素来是只劫财不怎么伤及人命,可对于唐军势力较弱的治所却往往狠下杀手,因着哈密地区乃是瓜州与安西都护府的交接之处,管辖权在安西,可安西却无足够实力出兵剿贼,而又实力剿贼的瓜州却因无管辖权而出不得兵,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旋风盗混得个风生水起,更有意思的是:这旋风盗只打瓜州的唐军,却从不与安西之唐军交恶。

对于横行大漠的这些匪帮,李贞并没有打算置之不理,而是打算分别对待,能招抚的便招抚,不听号令者杀无赦,关于如何作战,李贞心中早已有了相应的大致计划,在此计划中这股旋风盗便属于招抚的对象,无他,仅仅因为此股盗匪的头目刘旋风是个汉人,还是个很年轻的汉人,李贞分析过“旭日”所收集来的一些零星资料,得出一个结论……刘旋风其人是个天生的骑兵统领,善于游击作战,懂得发挥骑兵的机动优势,算得上将才,李贞有心将此人收归帐下,为将来平定安西,乃至发起对西突厥的灭国之战所用,此时听得何望隆如此慎重地提出了“旋风盗”,且话音间隐约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恨意,心中不免有些好奇,不过李贞却也没有直接发问,只是沉吟了一下道:“本王也曾听说过此股盗匪,只是并不熟悉,何刺史既然说起,那便为本王详细解说一番好了。”

一提起旋风盗,何望隆的眼中便掠过了一丝恨意,脸皮子抽动了一下,这才开口道:“殿下明鉴,此盗匪崛起于三年前,原本不过是百余人的小蟊贼罢了,其头目乃是刘旋风之父刘大魁,这刘大魁为人凶残,胆大妄为,竟敢在我重兵布防之玉门关内闹事,彼时下官正是玉门关镇守使,调重兵将其擒下,经州、刑部两级审批,定了大辟之罪,砍了他的狗头,可却让刘旋风逃走了,致使此贼逐渐做大,以至于尾大不掉,屡屡骚扰我瓜州之安宁,下官身为瓜州刺史,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盗匪横行无忌,掠我州县,情实难堪,怎奈此贼一向在哈密活动,下官虽是有心却也奈何此贼不得,惭愧,惭愧!”

呵,竟然是杀父之仇,那就难怪人家始终惦记着你瓜州了,不过这老儿如此痛恨刘旋风,该不会仅仅只是刘旋风不时出兵骚扰之故罢,嘿,这里头只怕另有隐情在!李贞自是知晓刘旋风骚扰瓜州之事,不过看那架势,却不像是要全力剿杀瓜州的样子,倒像是故意给何望隆添点堵的做派……刘旋风每次打下唐军的治所之后,并不杀唐军俘虏,而是将这些俘虏扒个精光,面上涂墨,背上画花,而后用绳子捆着,找过路的商旅送回玉门关,每每令瓜州唐军官兵愤怒不已,却又拿其无可奈何,李贞当初得到这些资料之时,也曾觉得此贼行为古怪,只是并不知其中有何蹊跷,此时听得何望隆说起双方的杀父之仇,却并没有因此而释怀,反倒是更起了疑心,只不过李贞城府深,并没有打算直接问何望隆,而是打算回去让“旭日”再详查一番,此时见何望隆气愤难平的样子,李贞笑了一下道:“何刺史可是要本王出兵相助?”

“殿下明鉴,此哈密地区大部属安西,只有约三分之一是属瓜州,若殿下肯出兵,下官自当全力配合,定叫此贼无逃脱之可能!”一听李贞此言中表露了出兵相助的意思,何望隆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忙起了身,很是慷慨激昂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