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公息怒,有事慢慢商议不迟,可不能打坏了姑娘家,来,坐下说,坐下说。”长孙无忌虽也是满腹疑问,不过再没搞清事情经过的时辰,他可不想将事情给搞砸了,忙出言安抚了裴大同一番,硬是将裴大同按在了位子上。
自家的女儿自家清楚,裴大同自然知道自个儿的女儿素来甚有主见,此时如此作态一者是真的被气得不轻,二者也是做个姿态给长孙无忌看的,故此长孙无忌一说,他也就趁势下台,坐了下来,气咻咻地喘着气道:“你说,你说,长孙公子这般人才你不嫁,那你打算嫁与何人?”
瞧老头子这话问的,就算裴嫣有意中人,也不可能当众说出不是?再说了,事涉私情,还跟天家子弟有关系,这叫裴嫣如何能说得出口,只能是紧闭着双唇,一声不吭地站在那儿,两行清泪顺着白玉无暇般的脸颊流淌直下,瞧得众人都是一阵的心疼。
长孙成亮颇有才学,人也长得相貌堂堂,自命不凡得紧,一向不怎么看得上寻常女子,此次原本也甚为不满自家老子的拉郎配,若不是被长孙无忌逼迫着,他可不想来这儿相亲的,不过自打第一眼见着裴嫣之后,他的心就酥了,虽始终不曾说过话,可心里头早已是千愿万愿的了,此时见裴嫣言称不嫁给自己,心顿时一疼,再一见裴嫣如此的伤心状,更是没来由地暗自伤感,站了出来道:“嫣儿姑娘,某……”话说到这儿,长孙成亮突地发觉自己已然无话可说,没奈何,摇头叹了口气,默默地又退了下去。
长孙无忌自然看得出自家儿子心中的难过之情,眼珠子一转,捋了下长须,笑着看向了垂头丧气跟在后头的裴炎道:“裴世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能跟老夫说说吗?”
“这……”事涉越王殿下,裴炎也不知该不该就此说将出来,略一犹豫,咬了咬牙,刚要横下心来,将事情的经过和盘道出之际,却见阁外一阵响动,内侍监高尧领着数名小太监从楼梯间冒了出来,裴炎立时知道大事不妙,脸色刷地变得苍白,嘴角不停地抽搐着,话也就说不下去了。
长孙无忌一见高尧进了阁,也顾不得再追问儿女私事,忙起了身,迎上前去,拱手道:“高公公,可是圣上找老臣有事?”
高尧跟长孙无忌也算是老熟人了,彼此间倒也没太多的顾忌,见长孙无忌上来问讯,便笑着摇了摇头道:“圣上有旨意,却不是召司徒大人的,而是给裴都尉的。”话一说完,立刻正色而立,高声宣道:“圣上口谕,宣洛州折冲都尉裴大同即可觐见!”
裴大同前几日刚面过圣,以他的资历,并无再次面圣的可能性,此时一听圣上宣召,立时傻了眼,发了好一阵子呆,这才回过了神来,紧赶着跪下磕头道:“臣领旨谢恩。”
“裴都尉,这就请罢。”高尧乃是伶俐人,一见到眼前的情景有些子不对劲,便知事情怕不是那么简单,一待裴大同谢了恩,立刻催促着裴大同即刻动身。
圣上有召,臣下哪能不从,裴大同尽自满心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对着长孙无忌拱了下手道:“司徒大人,下官这就去面圣,诸事回头再议了。”话音一落,匆匆地便下了楼,一双儿女也紧跟着其后而去。
裴大同不敢发问,可长孙无忌却没有这方面的顾忌,笑着对高尧拱了下手道:“高公公,圣上这是……”
高尧是个机灵人,自然不会去得罪长孙无忌这么个朝中第一人,故意顿了一下,等裴大同父子都下了楼,这才低声说道:“陛下要给越王殿下指婚,是裴家的姑娘。”话一说完,也不待长孙无忌发问,急急忙忙地转身下楼,径自去了。
高尧的声音虽轻,却如同一个晴天霹雳一般打在了长孙无忌父子的头上,立时将父子二人震得个七晕八素地,好一阵子回不过神来。长孙无忌虽惊,可涵养好,并未因此而有所失态,可长孙成亮却不同了,一听这消息,顿时如同天塌了一般难受,眼一红,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默默了好久,心若死灰一般,喃喃地说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不,这不是真的,不会是真的!”
长孙无忌哪能不知道自家儿子的心思,此时见长孙成亮伤心欲绝的样子,心顿时沉得很,可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倒不是担心事情闹开之后,圣上那头会有甚不妥,而是担心越王李贞,无他,长孙无忌自认眼力高明,却始终无法看透李贞其人,从内心深处而言,他实在不想站到李贞的对立面去,眼瞅着长孙成亮那副惨状,他也只能黯然神伤。
“这不公平,不公平!”长孙成亮突地爆发了起来,嘶吼着道:“父亲,我等下定在先,怎能如此便算了,我长孙家的体面何在?孩儿除嫣儿姑娘之外,谁都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