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心中一寒,最害怕的事情终于来了,他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只机械地点了点头,李隆基也明显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恐惧,不禁瞥了他一眼,暗暗忖道:“这是自己的儿子吗?在他身上看不见自己的半点影子,自己当年是何等英武果断,力挽狂澜,而眼前的这个太子,懦弱、胆小,竟被一个幼稚的诬告吓成这样,假如哪天吐蕃人打来,他又会不会弃长安而逃呢?”
他心中失望地叹了口气,“可话又说回来,他倘若真象自己当年一般,自己还能再容他吗?”想到此,李隆基眼光复杂,口气尽量温和道:“那个李清是个可造就之材,他对你一片忠心,朕把他还给你,你若再把他赶出东宫,就再没有第三次了。”
听父皇的语气放缓,而且提到李清也只是要求自己用他,和杜有邻案无关,李亨的恐惧之心也就随之减弱,手足也开始回暖,他先伸手擦去鼻尖和额头上的汗珠,才小心翼翼答道:“这个李清儿臣也认为他是个人才,将来一定会好好待他,昨日父皇说要将他派到西域去,儿臣回去查了查,似乎只有沙州(今敦煌)都督一职尚缺,难道父皇的意思是……”
李隆基徐徐地点了点头,“不错!就是沙州,此事暂不要对他说,朕还需和相国商量一下他的另外一个安排。”
说罢,李隆基看了看李亨,“现在你可以退下了,赶紧去将朕的孙儿治好伤,以后不准你再打他,否则,休怪朕对你不客气!”
李亨诺诺而退,出了紫宸殿,他仰望天空,他从来没有觉得阳光象今天这样灿烂,蔚蓝的天空仿佛象水洗过一般,纯净得不带一丝杂质。
“那个李清是个可造就之材……朕把他还给你……就再没有第三次了!”父皇的话在他耳畔轰鸣,意思是自己还有将来,太子之位这一次终于保住了,他几乎要仰天大笑,忽然,他若有所感,急忙回头望去,却见高力士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微笑着向自己点了点头,李亨心中明白,向他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略略一拱手,便大步离去。
御书房内,李隆基打开王珙的奏折,再一次细细看了一遍,提起朱笔将韦坚、王忠嗣以及章仇兼琼等人的名字都一一划去,将高力士叫进来,把折子递给他道:“这次不用你亲自去,找一个人将此奏折交给李林甫,传朕的口喻,此案关系重大,要他亲自审理此案,不得随意应付朕。”
……
且说李清从东宫出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想去一趟西市,可又想起自己说过回家吃午饭,西市就下午再去吧!
雾气已经完全消散,天空格外晴朗,空气中已经洋溢着一丝夏天的感觉,长安的初夏即将来临了,随处可见柳絮在空中飞舞,一团团,逐队成球,一阵东风吹过,好风凭借力,直送上青云。
来大唐一晃已经快四年了,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到今天才有时间和心情来好好地观察一下大唐的天空,天空竟是如此广大而辽阔,上面是一望无际的蓝天,清澄得没有一片云,微风和缓地吹拂他的脸,李清的心豁然开朗,那些轻的、重的哀愁,先前逐渐堆积在他心上的莫名烦恼,如今全飞走了,他张大双臂,竟在朱雀大街上哈哈大笑,引来千百人瞩目,他在尽情地领略大唐的风情,在同一片蓝天下,千百年来,他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自信过。
穿过一条小街,李清便看见了嗣宁王府的围墙,但在路边却似乎有许多人在驻足观望,仿佛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催马快行,转了个弯,却见嗣宁王府的大门前,有数十个衙役在吵吵嚷嚷,丝毫不畏惧王府的威严,李清一眼便看见了在衙役的背后,有一个书生装束的年轻人,探头探脑,喊得最凶,却正是鲜于复礼。
“他真的将自己告了!”
李清忽然有些动怒,鲜于仲通是怎样管教自己儿子的,亏自己还推荐他做南溪郡刺史,‘难道自己真的太好说话了吗?’
他一声冷笑,猛地一挥马鞭,马臀上立刻现出一条血痕,战马吃痛,仰起前蹄长嘶一声,便直向大门处冲去,一路吓得行人左右躲避,只片刻,便冲到了大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