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问音走到他身后,掌心覆上他的肩膀,感受到他在细细地颤抖,他用了些力,语气温柔而坚定,“无论如何,你都要相信他。”
相信,陈念对这个词感到茫然。
从一开始,他对这个世界所建立的认知体系就是摇摇欲坠的,从最底层的视角很难发现世界美好的一面,所以他不相信胜利,不理解信仰,不明白陈今为什么执意要参战。
对他来说,一切真实可感的温度都来自于陈今,他无法通过其他方式搭建起自己,他就像一间纸糊的房子,四面透风,处处都是薄弱之处。
他将陈今的离去视为对自己的抛弃,这让他被击成了一地难以拼凑的碎片,他不知道还能相信什么,只剩下茫然和无助。
程问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帮他理了理翘起来的头发,说:“还有些馄饨没煮完,你带回家吧,明天早上可以当早饭。”
陈念点了点头,“谢谢。”
陈念现在并不抗拒同程问音接触,相反,他对程问音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这一点尤其体现在他能听进去程问音说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从程问音家走出来,他仰头望着夜空中零星的几颗星,决定今晚回去收拾一遍家里。
陈今回家的可能性,像是在他心里燃起了一个光点,虽小,但足够支撑他度过数个孤单的夜晚。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恨着陈今,如何想要报复他,和他死在一起,只盼着这个可能性真的能变成现实,让陈今完好无损地回到他身边。
陈念走后,程问音把他送来的苹果切成小块,喂给宝宝吃。
宝宝今天似乎格外调皮,不仅不乖乖张嘴配合,还趁程问音不注意,用手捏着苹果玩,弄得地板上都是粘腻的汁水 ,苹果也没法再吃了。
程问音带着宝宝去洗手,轻轻打了一下宝宝的手心,很严肃地告诉他:“不可以浪费食物。”
宝宝假装没听到,拨开程问音的胳膊,还要伸手去够苹果,大概是觉得刚刚那样很好玩。
程问音阻止了好几次都不管用,他只好将宝宝抱到墙边,让宝宝自己站着,然后蹲在他面前,板着脸说:“再不听话,下次爸爸回家,我可要让爸爸训你了。”
这下宝宝终于意识到妈妈生气了,乖乖靠墙站好,眨了眨眼睛,去拉程问音的手,小声试探:“妈妈……”
不知道他是听懂了程问音的话,还是只是单纯在复述一些他会说的词语:“爸爸、回家……”
程问音一下子就心软了。
他看着宝宝那双和齐砚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听他奶声奶气地叫自己妈妈,心里泛起一阵酸涩,胀满了难以言说的情绪。
当然,关于让爸爸回来训宝宝,程问音也只是说说而已,他知道齐砚行肯定舍不得对宝宝凶。
他甚至还考虑过,如果等宝宝再大一点,需要家长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那红脸也要是由他来唱的,齐砚行肯定做不来。
不过目前看来,扮演严厉的角色对他来说也是个挑战。
宝宝很会讨人欢心,刚一靠过来贴他的脸,他就绷不住严肃的表情了,忍不住将小小的一团拥入怀中。小朋友抱起来又暖又软,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
“听话的小朋友才可以听妈妈讲故事,”他问宝宝,“宝宝要不要听?”
宝宝立马搂住他的脖子,很大声地回答:“要!”
深夜,哄睡宝宝后,程问音在灯下读书,齐砚行送给他的银杏书签就放在手边。
叶子被齐砚行用特殊试剂处理过了,再封上塑料膜压实,制成一个长方形的书签。叶片的背面,齐砚行用钢笔写了一行小小的字:“中秋夜,赠与爱人音音。”
一看到书签,就想起齐砚行,想起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面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又一个冬天即将到来,程问音没有一刻不在挂念自己的爱人,期待下一次的团圆。
程问音正在看的书是omega联合工会下发给每个人的,关于民主改革,关于政党的更替,对普通人来说实在晦涩难懂。不知道从哪一页开始,程问音渐渐读不下去了,他披着丈夫的衬衫,手中把玩着书签,时不时偏头嗅一嗅衣领的尖角,和齐砚行留下的松木气味玩捉迷藏。
他有些昏昏欲睡,手一松,书签被夹进合上的书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