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以下犯上 扁平竹 3344 字 2023-02-23

他大马金刀坐在沈净懿对面的椅子上,玄刀放在身侧,一双鹰眼一动不动地放在她身上。

沈净懿气到怒目睨他。他倒是无辜一笑:“军中铁律,我们只听将军的吩咐,还望六皇子见谅。”

沈净懿问他:“你们将军还有多久才到?”

“淮水路远,估计还得两个时辰。”

他口中的两个时辰,却不过才半炷香。沈净懿刚听见外面铁骑将士的行礼声响。

几乎是下一秒,营帐的门帘便被掀开,沈今安大步走进来。身上甲胄还未褪下,他应是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神色被磋磨至几分阴沉。

也不知是因这身黑甲,还是他从来都是这样,气场凌厉迫人。

沈净懿站在他面前,不管是身高还是气场,她被生生压下去。

沈净懿先发制人逼问:“你明明早就知晓,却还看我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一旁的裴副将听了她的话,阴阳怪气道:“谁能想到英明神武的六皇子竟然会想到谋反这么高明的计谋呢。”

沈今安抬手阻了他,让他先出去。

裴副将愤愤不平,明明是个草包皇子,哪怕确为同父所出,可自家将军唯独对她极为特殊。

包括这次,也随她胡来。

累了两日刚抵达淮水,又接到消息,六皇子偷章令的目的居然是谋反。

两日的路程,他只花了半日就赶到,足以可见这一路有多奔波,几乎是片刻都不得停歇。

“将军!”

沈今安肃容沉声:“出去!”

裴副将最后又不满地看了沈净懿一眼,才不甘的出去。

方才还脸色严肃的沈今安,待人走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军中莽夫,性子难免糙了些。是不是吓到听一了?待会我自会罚他,给你出出气。”

沈净懿对他一向没有好脸色,此刻更加觉得他在惺惺作态:“是我技不如人,眼下既落在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轻声叹息:“我若想杀你,又何苦一路从淮水赶回来。”

他四日没合眼了,从都城一路至淮水。在得知她意图谋反的消息时,又马不停蹄赶回都城。

行军时留下的习惯,觉少且浅。可再少,也不过凡人之躯。

他乏累极了,但还是忍着:“听一,以三哥对你的了解,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你是万万做不出的。可是有奸人怂恿?”

营帐外有人通报,是裴副将的声音。得了准允后他一手提着一个,将那两人带进来:“末将方才在外巡逻时,瞧见这两人形迹可疑。”

沈今安只一眼就认出了这二人是谁:“中令大人身边的侍卫?”

两人面上俱是一惊。

沈今安沉吟片刻,便已明了。

他轻声笑笑:“想不到在此处竟还能碰到老熟人,近来中令大人一直抱病没有上朝,与淮心中担忧,你二人能否借一步说话,同我讲讲中令大人今可安好?”

沈今安的语气分明极尽温和,如同绢帕在昂贵瓷瓶上擦洗,力道绵软缓和。

可那二人却如同听了修罗之言,纷纷面色惨白。

沈净懿看着裴副将又将他们拉走,沈今安紧了紧手腕处的绑带,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紧刀柄:“哥哥叙个旧就回来,你且先等一等。”

沈净懿不耐地移开视线。

待沈今安走后没多久,她也从营帐离开了,原本是想着先去找明彰。远处接连传来的两声惨叫让她脚步顿住。

只是在那一刹那的迟疑就让她暴露了踪迹。

沈今安身上的黑甲不知何时脱下了,里面是一身黑色骑装,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沈净懿脸色稍变,往后退了退。

他笑着朝她走来:“怎么不在里面待着,是觉得太闷了?”

裴副将随后而至:“将军,密探有了消息。”

沈净懿看见他手中的玄刀沾上了鲜血,新鲜的,此时沿着刀刃往下流淌。

滴进脚下的黄土地里。

沈净懿的呼吸凝了凝:“他们......”

沈今安让裴副将先退下:“叙旧完之后便让人送他们上路了。”

沈净懿猛然抬头:“上路?”

他笑着解释:“回都城的路,听一想到哪里去了。”

沈净懿看着他笑,越发觉得令人生寒。

未至晌午,天色便暗沉,冷风将尘土席卷,裹挟阵阵寒意。

沈今安让人拿来大氅给她搭上:“前方混乱,恐吓到听一,待哥哥打点完一切再来接你回城。”

沈净懿惊魂未定,脸色微微泛白:“明彰呢,明彰在哪?”

他疑惑:“明彰?”

沈净懿说:“我的贴身内宦。”

沈今安轻笑:“听一不用怕,我已经提前部署好了,不会有人能够伤得了你。”

沈净懿不信他,在当下的环境里,她只信明彰,也只能信明彰。

于是她说:“我只要明彰!”

眼神坚定,语气也坚定。

“在听一眼中,哥哥竟比不过一个内宦?”

沈今安脸上的笑逐渐褪去,如同被剐去所有情绪。

声音低沉,眼神也稍显黯淡:“在听一眼中,哥哥竟比不过一个内宦?”

沈净懿不语,可答案就在她的沉默当中。

沈今安移开视线,那几声笑有些勉强:“嗯,我让人把他带来。”

沈净懿好似从他的声音里听出几分干涩嘶哑来。

明彰很快就到了,在沈今安离开不久后,由两个侍卫亲自护送来的。

沈净懿一看到他,紧绷着的情绪就彻底松弛开。刚才在沈今安面前强撑的镇定不过是为了不落下风。

眼下脚一软,险些摔倒时被明彰及时扶住。

他话里带担忧:“殿下......”

沈净懿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全靠他的一双手臂支撑,沈净懿双腿打颤:“母妃那边可有得到消息?”

明彰沉默片刻,伸出去的那只想要揽住她肩背的手最后还是小心翼翼收回,他只敢隔着衣袖去扶她:“派去送信的探子被拦截了,信鸽也被射杀。”

沈净懿闭了闭眼。

看来令匈奴闻风丧胆的铁骑军不是浪得虚名的。

和他们对上,自己这几千私兵,渺小如蝼蚁。

还未战,便先降。

营帐外虽没有人直接监视,可到处都是铁骑的将士。哪怕是一只苍蝇想从这里出去都是难事,更别提是沈净懿这个活生生的人了。

她在明彰的陪同下又待了两个多时辰,有将士过来,带他们先行。

从侧门入城,避开了耳目。

然后平安无事回到了重华宫。

护送他们回宫的将士转达三皇子的话:“这几日烦请六皇子称病,好好待在这重华宫,不管何人过来都不要接见。”

沈净懿还处在惊魂未定的时候,没有回应。是一旁的明彰遵了这道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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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心部署的一切被三皇子破坏,中令大人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