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养超乖聪明小机器人

但除此之外,也实在不必因为一个小朋友每天抱着书看、不和其他小朋友玩,就焦虑到必须要强制纠正。仿佛不这么做,以后就会“不合群”、“在社会上活不下去”。

社会并没那么严苛。

不合群的小树苗,不一定是自己的原因。

也许是一棵小云杉树的种子,不小心被风带到了一片灌木丛,因为和别人的叶片不一样,所以没办法融入。

这时候要做的,不是削去自己的枝干、改变自己叶子的形状,设法让自己去“合群”,而是努力长高。

等努力喝饱了水、晒够了太阳,拔节长得足够高以后,就能看到其他的乔木同类、其他的松科植物同类,其他的云杉。

系统从没听过还有这种道理,不由愣了下。

穆瑜调整方框,示意屏幕的小角落:“小朋友的天性也是不同的。”

有的小孩子天然就渴望交朋友、渴望融入环境和集体,那样的小树苗,就又是另一种栽种方式。

也有的小朋友,并不是孤僻、并不是内向,并不是必须要纠正的“性格不好”、“不会和其他人相处”。

只是生来就有喜欢做的事,有一点喜欢安安静静不被打扰、有一点喜欢一个人。

蒲云杉在学校,并没因为被隐隐孤立感到不舒服。

正相反,他很享受这种没人打扰的安静,正抱着导师先生给他的大部头机械教材,如饥似渴地埋头专心读。

小机械师是真的很喜欢这些,一边抱着书一行一行地默读,一边还在不停地做笔记,画出不懂的地方,等着回家向导师先生提问。

有不懂事的、之前那几个孩子的跟班,因为家中暂时不知道那么多秘辛,还敢像以前一样,朝他做鬼脸:“别看啦!蒲云杉,听说你换了个私人医生?”

做跟班的孩子家里,也有个表哥在驾驶系:“你惨啦,你这次的私人医生可比你哥哥差远了,是个才十九岁的驾驶系学生,听说成绩也就那样。”

——其实他表哥也根本不知道那个“毕舫”成绩怎么样,只不过不肯在表弟面前丢脸,所以才这么说。

但到了这些孩子口里,就变得格外笃定:“比你哥哥差好多,你蠢爆了。”

跟班的孩子操控一支机械笔伸长,在蒲云杉的眼前乱晃:“我们在和你说话!蒲云杉,你的脑子是不是也被换成机械的了?”

蒲云杉被他叫了好几次,差一点就被那支机械笔的笔尖戳到眼睛,才好不容易从书里抬起头。

他按住那支机械笔,认真回答:“我没有哥哥。”

小云杉树刚才读书读得太入迷,想了一遍,才听懂对方说的话:“而且,我的私人医生先生,是世界上最酷的大机械师导师。”

这话立刻引发了几个坏孩子的爆笑:“什么大导师!是十九岁的驾驶系学生!还在上学呢!”

小云杉树根本不懂他们在笑什么,把包了封皮的书夹上书签,合上小心放好:“上学耽误做大机械师导师吗?”

那几个孩子被清清脆脆的童音噎了下,笑声刹住。

以前的蒲云杉也讲道理,可因为机械肺的气息不足,胆子又小,说出来的声音也又细又弱。

云杉别墅的小少爷,可从来没这么大声、这么清晰地跟他们说过话。

“大机械师导师是一种实力,实力是和年龄没有关系的,有些人三十九岁、四十九岁,还什么都做不成呢。”

蒲云杉问他们:“你们能让小机械狗自己变身、让小蜻蜓自己飞,能什么都不管舒舒服服睡觉、扫地机器人就自己工作吗?”

那几个孩子被噎得说不出话,脸上发涨。

……他们的确能让机械狗变身、操纵机械蜻蜓,也能在被父母拎着螺丝刀教训做家务的时候,一边抱怨一边操纵扫地机器人。

但他们确实没法让这些机械自己运转,更做不到舒舒服服闭上眼睛睡大觉,扫地机器人就自己工作,把家里扫干净。

现在外面卖的扫地机器人,也有号称能“自行工作”的,其实根本没那么聪明。要么卡住要么顶着墙角过不去,每次一卡机,就要唱一个晚上的“不打扫干净不下班”。

“有——有什么可神气的!”先前那个孩子气得喊,“我们才不稀罕,我们用脑子就能操控机器,你能吗?”

蒲云杉诚实地摇头:“我还不能。”

那孩子立刻得意起来,还要继续说,手中的机械笔却被一股力道抽走,竟然被那个小废物拿在了手里。

蒲云杉摘掉了总是戴在右手上的手套。

那只经常被其他同学取笑捉弄、恶作剧弄坏掉的破旧机械手,居然变成了炫酷的银白色,灵活得就像一只真正的手。

——不像一只真正的手的地方,在于那只泛着银白色光泽、优雅凌厉的机械手,居然还能变出小螺丝刀。

小机械师在家已经独立拆了一整个大机器人,还经常帮导师先生拆各种机械零件,别的不敢说,拆东西一定已经非常熟练。

蒲云杉按着那支机械笔,熟练地拆掉了意识操控模块:“现在呢?”

那孩子根本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瞪大了眼睛:“什么现在!蒲云杉,你是不是真的傻啦?”

“这支笔的意识操控模块,刚刚被我拆掉了。”

蒲云杉坐得笔直,两只手叠放在小书桌上,按照导师先生教的,清清楚楚地问:“你还能控制它吗?”

“怎么不能!”那孩子气急败坏,“你等着,我现在就要用机械笔伸长、拐弯,然后在你的书上乱画!”

蒲云杉抱着自己的宝贝书,挺起小胸膛,静静看着他。

拿机械笔戳他的孩子紧紧攥着那支笔,憋到额头冒汗、脸色通红,头都开始疼了,也没能让笔再动弹一下。

几个常捉弄他的同学,脸上都隐隐显出惊恐。

对这些还不懂得机械构造、以为只要动动念头机器就能动的小孩子来说,这几乎是魔法了。

“下不为例。”

蒲云杉用机械手拾起意识模块,递回去:“下次再敢这样做,我就要把它拆成零件啦。”

“你是怪物!你弄坏了我的机械笔,你是会魔法的怪物!”

那孩子又怕又生气,扯着嗓子喊:“你是小怪物!蒲云杉,你一定是和你的那个大什么什么导师学了魔法,弄坏了我的东西!”

他们这下也不敢说蒲云杉的私人医生是骗子了。

能让这个小废物变成小怪物,那个人说不定真知道怎么让小机械狗自己变身、怎么让机械蜻蜓自己飞,怎么让扫地机器人在睡觉的时候工作。

蒲云杉并不介意当一个会魔法的、超级酷的小怪物,但他是小机械师,小机械师要讲科学:“我只是拆掉了一个模块。”

蒲云杉摸了摸贴着胸口的小钥匙。

……而且,导师先生是被他连累的。

因为他还是小灰石头的时候,太虚弱、太不结实,一碰就会碎掉了。

所以导师先生带他回到了过去。

二年级的小机械师蒲云杉,数学每次都是一百分,能算得出这个简单的数学问题。

他不再是小灰石头、小机械树,回到了八年前。

导师先生也是八年前的导师先生,所以年纪当然也变小了。

除了一颗不回去就要碎掉的小灰石头、一棵歪歪扭扭看不出形状的脏兮兮小机械树,大概没人会想回到过去,重新再上一遍学。

上学已经很辛苦了。

至少二年级的小机械师蒲云杉是这么认为的。

一旦上学,他就要听课、写作业、不停收拾被其他人故意弄乱的东西,要被机械老鼠没完没了地偷走橡皮和铅笔,还要格外提防机械老鼠不咬自己的书。

因为以前有人不准他反抗,不准他拒绝,蒲云杉其实还要每天留下做值日。

蒲云杉控制不了机器人,所以一直都是自己扫地擦黑板、自己摆桌子,自己摇摇晃晃地去打一盆水,来往地上一点点洒的。

蒲云杉一直以为上学就是这样,所以也下定决心,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一定要自己处理。

导师先生也一定很辛苦,他是小机械师,可以自己解决遇到的麻烦。

“你们欺负我可以,我会和你们讲道理,会、会反抗你们的暴力。”

蒲云杉攥了攥拳:“但你们不能说导师先生。”

那孩子根本没心思听他说什么,还在用力摇晃自己的机械笔。可不管他怎么拼命用脑子想,机械笔都纹丝不动。

那孩子气得抓起机械笔就砸他:“你把我的笔弄坏了!”

“我没有,这个还能装上。”蒲云杉的机械手有自动护卫模式,不等他反应,已经稳稳抓住了那支机械笔。

蒲云杉找出小螺丝刀:“我自己就可以装,这个很简单……”

这种反应对气急败坏的孩子来说几乎是嘲讽,那孩子气得要命,扑上来揪住蒲云杉的领子,就把他按在了地上。

……

穆瑜站起身。

几个埋头苦读的教授瞬间紧张,齐刷刷抬头。

“宿主!”系统连忙在后台提醒,“我们要试着放手,让小云杉树自己应付一次的。”

这也是穿书局图书馆的《教育宝典》里讲的,最优秀的教育小朋友的方法,应当是足量引导、适当放手,让小朋友自己去应对和解决问题。

穆瑜和系统也讨论过,认为的确有道理,于是系统就领到了“随时提醒宿主适当放手”的任务。

穆瑜也还记得这件事:“是最优秀的教育方法。”

系统其实也急,一边拦着宿主,一边忍不住看方框:“对、所以,所以我们——”

“有一点遗憾。”穆瑜温声向系统道歉,“我们可能做不了最优秀的那一批家长了。”

系统怔住。

穆瑜收回心神,向几位教授致歉:“我忽然有急事,需要离开一趟。”

教授差一点就喜形于色:“请随便离开!!!”

系统:“。”

“没问题,你尽快去办事,三天——三天或者一个星期,能办完吗?”

教授们起码要用三天时间讨论那十页内容,估计还不能睡觉,才能把所有细节都融会贯通。

一群大机械师非常紧张,生怕穆瑜现在来个抽查或者随堂考试,起身就把人往外送:“慢慢办,不着急。”

穆瑜要做的事大概用不了三天,但还是礼貌道谢,取出飞行器的钥匙。

“遥控器!”那几个教授看见按钮,立刻眼睛放光,压低声音讨论并暗中拍照,“这就是遥控器!”

“听说是红外线配合电路编码。”“那是短程吧?这个一看就是长距离,这本书上说是电波。”“电波居然可以不通过线路传播。”“理论上是可以的,只是还没找到应用方法。”

身为大机械师的教授们低声交头接耳并暗中拍照,“反正不用接触、不用意识就能控制,特别安全……”

穆瑜按下遥控器的按钮,一台飞行器迅速响应,车灯伴随着嘀嘀声亮了两下,精准悬浮在窗外。

一群大机械师仿佛看到了魔法:“啊!!!”

系统:“……”

在一群大机械师激动的目送中,年轻过头的大机械师导师驾驶着飞行器,盘旋数米后骤然挑高,消失在了机械学院附属的小学的方向。

/

蒲云杉还被按在地上。

他完全没摔疼——来上学之前,他和导师先生一起改造了机械肩胛骨,现在那上面不止有可以放小烟花的装置,还有一个很敏感的水平仪。

只要水平位置忽然变化,就说明他摔倒了,机械肩胛骨就会立刻启动衣服里的安全气囊保护他。

所以小云杉树一点都不疼,只是睁大了眼睛,不自觉地抿着泛白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