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适可而止

这一上一下的视角,叫他想起从前那鲜衣怒马少年郎,花灯节夜里,一行人从宫中出来游玩,到了途中,燕昭翎与他们被人群挤散,他一路寻了过去,在花楼里看到了宫悯的身影。

他被一群姑娘围着嬉笑打闹,姑娘们都向他讨要手中绣球,他不给,燕昭翎站在楼下仰着头,那绣球直接从宫悯手中滑出,往下掉入了他怀中。

宫悯站在楼上,一扬折扇掩唇:“小郎君,接了我的绣球,可就是我的人了。”

楼上姑娘清脆的笑声一茬接着一茬,楼下的燕昭翎沉着一张比墨还黑的脸,也不知是被取笑调戏,还是旁的原因,尚未老成的少年脸庞都火辣辣的发热。

那事简直是他人生至暗时刻。

如今想来,莫非那时宫悯便——

他看到宫悯对面伸过来了一只手,替他添了茶,也露了半张侧脸出来,朝他颔首示意打招呼。

燕昭翎面色一下黑沉了下来。

不过给支花打个招呼,怎的又变了脸?宫悯不知其详,二皇子倒是叫他身后的小郎君去请燕昭翎上来喝杯酒,那小郎君下了楼,埋头小跑,差点一头栽在燕昭翎身上,燕昭翎拍了拍袖口,眸光淡淡的看着他。

燕昭翎领着队要走时,小郎君一时情急,伸手去抓他袖口,燕昭翎冷冷一扫,他动作便停在了半空。

外边的街道又恢复了秩序,二楼雅间探讨起了燕昭翎的凶名,那支桃花无人注意。

倘若宫悯和燕昭翎关系不合,见着这场面,也当叹上一句美人凶悍了,虽然燕昭翎是挺凶悍的。当街将人踩在脚底下,那身骇人的气势扑面而来,叫人不敢直视,威风凛凛,那身段一瞧,都勾人得紧。

“君衍?”二皇子叫了声。

宫悯收回了眼,放下茶杯道:“殿下高看我了,宫悯不过一介俗人。”

入了夜,府邸点上灯笼,在门口像两个发红的眼睛,随着风晃晃悠悠,这府上后院空着,下人晚上也不闲聊,走动间都有种幽魂似的感觉。

也不枉有人说这像一栋鬼宅。

今夜燕昭翎回府回得晚,身上染着一身血腥气,宫悯问他哪受了伤,他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道不是他的血,他往他走近了一步,血腥味有些浓了,宫悯后撤了一步,给他让了路,燕昭翎却没从他身旁走过去,而是在他面前止住了脚步。

月色皎洁,他身上的阴影笼罩在了宫悯身上,宫悯倚着墙看着他,他也定定的看了宫悯好一阵。

“怎么不问问本王,去了哪,干了什么,怎么会弄得一身血。”

他这语调宫悯很熟悉,一开始燕昭翎故意吓唬人时,就是这种故意用低低的嗓音放慢语调的调子,让人提心吊胆。

“这不是王爷夫人该做的事儿?”宫悯问,“王爷这是想娶夫人了?”

燕昭翎一噎,又不经意的问:“你便这么高兴?”

他这话问得好怪,宫悯笑了笑:“王爷若是娶妻,我定是要讨杯喜酒喝的。”

他这笑得不诚心,笑意都未到眼底,强颜欢笑。

“莫笑了。”他绷着面皮道,那身骇人的气息褪去。

话虽如此,宫悯还真想不出燕昭翎会娶什么样的妻子,不过燕昭翎穿红色的婚服应当是好看的,他平时的穿着大多都以偏黑的深

色为主,叫人觉着死气沉沉的,如他脉象一般,没有活气,也没有求生的。

“王爷好生霸道,自己不爱笑,怎还不许别人笑?”

燕昭翎唇角绷直。

宫悯抬起手,指尖轻点了两下他唇角,轻笑:“不笑便不笑罢,听你的就是。”

“你对别人也如此……”燕昭翎攥住了他的手腕,“听话?”

宫悯眼帘一抬,听出了他话底下的意思。

今天和二皇子见面,看来他又多想了——也不算多想,二皇子也的确有拉拢他的意思。

宫悯没有直接回答他:“王爷想让我只听你一人的?”

“我没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