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少爷……少爷,该起了。”
耳边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将陆书瑾从梦中惊醒,她迷蒙地睁开眼睛,神识还不大清楚。
“少爷。”耳畔又是一声,是个少年的声音。
可她的房中哪来的男子?
陆书瑾登时吓醒,瞪圆了眼睛看去,入眼便看见绣着精美花纹的织金床帐,外头站着一个人,身影模糊地印在床帐上。
她一下子坐起来,张口便质问,“谁?!”
一出口,她就察觉了自己声音的不对劲,那不是她的声音,而是一个稚嫩的少年的声音。
“少爷,是我呀。”床帐被撩起来,其后探进来一张相当年轻的脸,是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
陆书瑾吓一大跳,当即厉声质问,“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在我的屋中!”
她所居住的地方于柳宅的最偏僻之处,除却给她送吃食和洗衣裳的丫鬟之外,没有任何人踏足此地。
乍然一个少年出现在她的屋里,顿时让她乱了心神,整个人像一只炸起毛的猫,摆出极其戒备的姿态。
但是很快的,她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这床帐上绣的花纹她从未见过,上头的金线还闪烁着光芒,紧接着她目光一晃,就看到这个床也不是她平常所睡的那个。
她的床窄小而破旧,头顶是一片掉渣褪色的天花板,每次爬上床木头都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一副随时要散架的模样,被褥也是灰扑扑的,里头塞得都是棉絮,冬日不抗寒,夏日里盖着又闷得很。
但现在她所处的地方却与之有着天壤之别。除却华丽的床帐之外,床边还有一道栏杆,红木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青松祥云,精美而奢华。身上盖的被褥也厚实暖和,整个被窝都是热烘烘的,锦被上绣着眼花缭乱的纹样,空中还弥漫着一股子清淡的香味。
这是个看一眼就知十分富贵的地方,是万万不可能出现在陆书瑾的生活里的。
最重要的是,她说话时出口的声音并不是她的,那是属于一个少年的声音。
站在床帐边的少年露出个疑惑的表情,惊讶地看着陆书瑾,“少爷,你怎么了?被噩梦魇住了吗?”
陆书瑾满脸都是惊恐,无法理解面前所发生的一切,她脑子极快地转动,看着面前这人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她少爷,忽而像意识到了什么。
她掀开被褥下床去,却没想到这床已经富贵到了带两层阶梯,她一时不差摔到了地上,却并未感到疼痛,只觉得掌心一片柔软,低头一瞧,这地上竟铺着一层不知用什么皮毛制作的地毯。
旁边的少年吓得赶忙来扶她,害怕道:“少爷你怎么了!可千万别吓小的!”
陆书瑾爬起来,往房中张望了一下,入眼便是无尽的奢华,一些玉石瓷器,象牙貂裘,俱是前所未见的东西。
她在墙边看到一面镶嵌了宝石的浮雕镜子,赶忙跑过去,对着镜面一瞧,旦见镜中站着一个模样十岁出头的俊俏少年,身着宽松的雪白衣袍,柔软的黑发散在肩头,因她一顿慌乱的动作微微露出精瘦的胸膛来。
陆书瑾登时倒抽一口凉气,惊叫出声!
这张脸,既陌生却又不陌生。
她曾在两年前在宁欢寺里见过一面,那时的少年更为稚嫩,如今的眉眼隐隐有长开的趋势,更显得精致漂亮。
那个撞到她的肩膀,让她摇出了上上签的人……
陆书瑾想不明白她为何睡了一觉竟变成了这副模样来,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陆书瑾狠狠揪了一把自己的脸,痛楚清晰地传来,她又赶忙揉了揉。
“少爷!”身后的小厮被她这些行为吓得不轻,赶忙飞奔出去,“我去给你找医师!”
“回来——!”陆书瑾大喊。
二
此人名叫萧矜,乃是萧大将军的嫡子,年十岁。
陆书瑾起初很难接受自己变成了他,但无论是掐自己,还是爬到床上去再睡一觉,仍是无法改变现状,就连那小厮跑去叫来的医师为她看诊,也瞧不出丝毫问题。
那小厮名唤陈岸,是个话多的,陆书瑾都不用如何问,他自己就一口气将萧矜的身份和现状给交代清楚了。
陆书瑾拒绝了他伺候更衣,让他站在屏风另一头,一边询问一边研究着,自己将衣袍给穿好,再让陈岸帮忙将长发扎起。
身边伺候的下人一批接着一批,自出了寝房,沿着奢华的游廊往前,走一段路便会换一批下人来伺候着,个个都低着头恭敬跟在她身后,张口便唤少爷,吃穿用度皆是无尽奢华,饭桌上摆满了她闻所未闻的美味佳肴,连使的碗筷都是金银所制。
陆书瑾从未见过这等府邸,柳宅比不上这里千分之一,更何况陆书瑾压根就没在柳宅之中走过,她几乎所有时间都守着自己那一方小院子。
今年的冬日格外寒冷,自从入了冬之后,陆书瑾每夜都要被冻醒一次。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被冻死了,才变成了这个名唤萧矜的少爷。
她不敢多说话,怕露出破绽来被这府上的下人发现,将她当做妖怪给抓起来。
也摸不准萧矜平日里是个什么性子,方才在洗漱时下人双手碰上棉布,陆书瑾只低低道了一声谢,就把那下人吓得瞪圆双眼,满脸的惊吓。
意识到多说多错,陆书瑾干脆沉默起来。
但萧矜平日里是个什么模样下人最清楚,如今见自家少爷板着脸不说话,一个个也跟着噤若寒蝉,生怕惹怒了小少爷。
陆书瑾沉默地吃了饭,站在这华丽的府邸之中,一时茫然,不知该作何了。
“呀,四儿怎么站在这里?”身后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她疑惑地转身,循声看去,就见两个身着锦衣袄子的妇人慢步走来。
这俩妇人瞧着都不年轻了,但容貌仍然是好看的,笑起来有一股慈爱的意味,走到陆书瑾的边上对她道:“这几日冷,还是尽快回屋中去吧,免得冻凉了。”
陆书瑾看着她们,心想着此类装扮多半是府中的主子,也有可能是萧矜的母亲,但她目光犹豫,并不知道两个妇人哪个是萧矜的娘,于是一时间不敢出声叫人。
妇人似乎也并不在意陆书瑾的无礼,又笑着说:“是不是想出去玩?过几日老爷可就回来了,四儿若是想出去玩大可去,我们不会向老爷说的。”
陆书瑾低低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