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又圆又大,睫毛密长,脸蛋雪白,只是上面沾了很多泥巴,还有明显的泥指印,应当全是她自己蹭上去的。
她先是盯着季朔廷不动,似乎在思考什么,须臾小小的眉毛皱起来,露出一个相当于生气的表情来,张口便道:“赔我。”
季朔廷十分讶异,“不是哑巴?那你为何不理人?”
一问,她又不搭理了。
季朔廷只当她性子古怪,想把她拉起来交给府上的下人,却没想到她倒是倔得很,一屁股坐在泥坑里,不愿起来。
他不像萧矜,若是萧矜见了这种情况,眉毛拧得都能夹死苍蝇,躲得远远的,不靠近这个小泥人。
但季朔廷并不在意这些,他蹲下来,歪下头去寻找面前这小姑娘低下去的眼睛,与她对视,“为何不走?”
“糖葫芦被你踩到了。”她说。
季朔廷一低头,就看到自己的左脚踩着她方才搓的泥丸。
她自说自话,完全不理人,但从身上穿的锦衣来看,那绝不是下人该有的穿着,可若是府上的主子,怎么会脏成这副模样?
季朔廷的眸子一转,说道:“我有糖葫芦,你吃不吃?”
这句话一出,季朔廷才确认面前这小姑娘并不是个聋子,因为她立马就把头抬了起来,亮盈盈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季朔廷。
这下她变得乖顺了,被季朔廷轻易给拉了起来站直,眼睛一直看着他。
“那你站在这里等着,不许再吃地上的泥丸,我现在就去给你拿糖葫芦。”季朔廷瞧着她比自己矮了一头,不由想起府上的庶妹。
不同的是庶妹吵闹,性子有些娇纵,而面前这个小丫头看起来安静又乖巧,听了他的话之后果真一动不动地站着。
季朔廷去亭中拿了糖葫芦,撕去外面一层油纸,回到院子中,刚要递给她,却见她满手泥巴,便说:“你不准碰,我拿着给你吃。”
这丫头心智不高,有吃的自然是说什么便听什么,乖乖地放下手,张大了嘴。
季朔廷举着给她吃,一个糖山楂对于她来说太大,她咬了一半,脸颊圆鼓鼓地嚼着,像一只被喂食的白兔幼崽。
和煦的风伴着阳光落下,笼罩在季朔廷和小泥人的身上,院内除却树叶哗哗作响之外没有旁的声音,一人安静地喂,一人安静地吃。
糖葫芦刚吃了一半,叶洵就下学回来了,听闻季朔廷和萧矜在院外等着,他快步赶回来,站在门口时正好瞧见这一幕。
叶洵愣了一下,表情有片刻的怔然,但很快恢复如常,笑着道:“季少还带了朋友来?”
季朔廷抬眸朝他看去,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来,“我以为……”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面前这脏兮兮的小丫头嘴里含着糖葫芦,转头高兴地喊道:“哥哥!”
叶洵见状,顿时脸色剧变,声音都扭曲了,“芹芹?!”
叶洵发了好大的脾气,将照顾她的下人又狠狠罚了一番,连睡觉的萧矜都被吵醒。
季朔廷这才知道,这个脏兮兮的丫头是叶洵的胞妹,也是个脑袋不好使的小傻子。
年幼时的叶芹那一摔,留下的病症十分严重,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痴呆模样,季朔廷很喜欢逗她。
因此,他往叶府跑得很勤快,每次去都带着零嘴。
他旷学旷得勤快,叶洵却是雷打不动地每日都去上学,于是叶芹从在庭院中等待叶洵下学回来,渐渐变成了在凉亭中等待季朔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