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什么心思,沈衮并不在意。在真言符的影响下,他们只要开口,说的必定是真话;而哪怕不想开口,也会在他的询问下,难以自控地把心底的所思所想说出来。
艾琳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看似安分下来,心里头还在盘算着。
因为这两个人屡屡朝夏札下手的缘故,沈衮对他们可谓深恶,动手毫不手软,尽管他以前也不是手软的人。
夏札正式开始解决委托还没有多久,就遇到了这样的人,沈衮在愤怒的同时也有着隐隐的担忧——如果夏札不认为这份“工作”尚可,怎么会觉得在自己身边是件不错的事。
想到这里,沈衮冷声问艾琳:“刚才你在想什么?”
艾琳本想否认说自己什么都没想,可脱口而出的却是:“想把你旁边那个人的脸,完整地扒下来。”
话音一落,艾琳心底大骇。
她来不及深想自己说话不受控制的原因,赶紧张口急匆匆补救说:“我的意思是,他这张脸这么好看,撕下来给我用肯定比之前找的那些合适多了!”
沈衮沉眸,看似平静,眼底却蕴有寒冰。
夏札未觉冒犯,从容开口:“请继续说。”
事已至此,最好是保持沉默什么都不会,可艾琳很快就发现,自己连沉默都做不到。
她就像在和自己抗争一样,咬着牙挣扎,说话断断续续:“……那个罗大师,八十岁骗我和他……孕育胎盘,说他功力深……灵力盛,结合成的胎盘最适合入药,我倒是宁愿和你们上-床!”
说完,艾琳眼中一片死灰。
完了。
她短短三言两句之间,就把自己做过的事和那些诡秘心思都说了个清楚明白。她终于反应过来,刚刚那道附在自己嘴上的符纸,大概是种能让人实话实说的东西。
艾琳既然选择和罗大师合作,做出那些不干净的事,便早就礼义廉耻看淡,那些说给别人好听的东西,怎么比的上实实在在拿在手中的好处重要?
就连罗大师的年龄,她一开始震惊恶心觉得不可思议,现在竟然也渐渐接受了。更多的是嫌弃他明明本事不大,连两个年轻人都对付不了,还天天在自己和外面人面前端着得道高人的架子。
可现在,什么都完了。
事到如今,艾琳仍旧没有弄清楚沈衮和夏札来这里的目的,也不知道他们和罗大师之间的关联,却已经把自己的底细兜得干干净净。
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其中一人。
想到另一个人对他的维护,以及他们强过罗大师的诡异能力,艾琳害怕地颤抖了起来,被蒙住眼睛更是放大了她的恐惧。
罗大师因着自己降头师的身份,罔视法律法规,这两人也有非比寻常的能力,是不是也会把自己看作蝼蚁,捏一捏就要她的命?
艾琳登时连呼吸都放慢了,生怕下一个瞬间,自己就会气绝。可这样做,反而让她的呼吸因为恐慌变得凌乱粗重起来,在静谧的空间的格外清晰,好似整个房间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旁边差点被绞杀的罗大师适应了浑身剧痛,听到艾琳所言,意味不明地呵呵笑了两声。
夏札碰了碰沈衮的手,冲他摇摇头。
沈衮明白他的意思,让自己不要因为他人的话而动摇了情绪和判断。
情感化和不理智一直是沈衮不曾拥有的东西,他总是能漠然旁观所有对于常人来说可怖、不公、痛苦的事。因为普通人和妖鬼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都是一种存在,只不过存在方式不同。
而游走在两者之间,平衡其中关系的自己才是异类。
当年救下沈衮的师父,在他刚懂事的时候对他说,因为这目视千里、可窥鬼神的能力,你不能归入到人类的范畴。
他对金钱财富和权势滔天不感兴趣,也对受人敬仰和万人拥簇无动于衷。
当一个人的能力凌驾于世界规则之上,人类社会中的种种至高追求,就都是只要愿意,便触手可得的东西。而妖鬼希冀的长生和强大,也无法打动他,因为从他记事起,他就拥有与众不同的高深灵力,十几岁的时候便远远越过了他师父。
那时,师父已经修炼了百余年。
沈衮只消挥挥手,就能做到太多事,可他却几乎无欲无求,即使知道灵气迟早枯竭,道法衰亡,天师道者都在走向末路,也不觉得害怕和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