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躲开!”宁不为想要去拦,却被裴和光牵扯住,崇正盟那些杂碎更是指望不上,而不远处的褚峻却不知为何一动不动,他只能尽全力操控着骷髅将大黄往后扯了一把。
因为修补禁制几乎耗尽所有灵力的大黄往后踉跄了一步,短剑擦着他的喉咙过去,残留的冰冷凉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谢酒的身影自暗处走了出来,对上了宁不为的目光,冷冷扯了一下嘴角,倏然攻向站立不动的褚峻。
宁不为眸光一凛,对上裴和光的招式愈发狠辣,奈何裴和光手段难缠,他因为关注褚峻的情况有一瞬间的分心,裴和光的五指便险险擦着他的丹田而过,殷红的血隐没在黑色的衣裳里,一阵温热。
而褚峻旁边,一直没参与进打来的沈溪突然出手,挡住了谢酒的偷袭。
在混乱的打斗中,一缕微弱的灵力不慎落在了那几个残缺的符文上,最后一点猩红的光芒也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熄灭。
高台内有一瞬间的寂静,继而裴和光愉悦地笑出了声,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形容呆滞的众人,扫过褚峻和他怀里的宁修,最后停在宁不为脸上。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乘风,明明我们都一样,为什么你就偏偏心甘情愿地为他们所累呢?”
宁不为尚未来得及开口,周围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若此时有人在十七州上空俯瞰,便会看到以整个八卦大阵为基石,以暗域为中心,庞大浩瀚的法阵自地底缓缓浮现,蛰伏了千百年的困兽终于挣脱了一直以来束缚压制自己的锁链,咧着嘴露出了森冷的獠牙,对准了十七州成败上千的无辜生灵。
整个十七州的上空都被血色的阴霾笼罩住,陈旧腐朽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扩散。
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此刻都不约而同的惊诧抬头,看向血色的苍穹,空气中仿佛有什么在隐隐颤动,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变得越来越清晰。
砰——砰——砰砰——
仿佛沉重宏大的心脏跳动的声音,自地底深处,穿过沸腾的岩浆,穿过荒芜的戈壁,穿过闷热的沼泽,穿过广袤无垠的平原,穿过纵横交错的山川丘陵,强势地占据了十七州的每一寸土地,透过粘稠到仿佛化不开的稀薄空气,落进了芸芸众生的脑海里。
整个十七州的灵力如同大坝决定倾泻而出,越过消失的禁制,飞快地消散。
无边无际盛开的灵植正在飞速苦味,灵泉中游动的飞鱼纷纷翻了白肚皮,绵延不绝的山脉上鳞次栉比以灵力支撑的宫殿轰然倒塌,建在高空之上的栈道倏然溃散,落进了深不见底的悬崖,不见回响;无数以灵力缔结而成的法阵结界悄无声息地消逝,所有隐匿之物无所遁形。
这片被灵力恩泽笼罩的广袤土地,仿佛一个被卸开皮家斩断獠牙的猛兽,猝不及防失去了自己所有的武器和高傲,原本的面目被显露在天空之下,茫然无措地等着死亡的来临。
而在另一边的凡间界,原本普通的花草树木因为灵力的突然旺盛,开始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疯长,巨大的树木藤蔓、因为过度吸收灵力而变得形状各异的动物侵占了农田和村庄,城池和宫殿;
身处其间的凡人惊慌失措四处逃窜,却因为空气里的灵力飞涨爆体而亡。
灵力贫瘠的凡间界和凡人乍然接受如此多的灵力,便犹如被强行注满了水的茶杯,杯满不溢水自续,明明已经出现裂痕却无力阻止,最终的结局也只会是爆体而亡。
修真界与凡间界的禁制彻底消散,梨城的入口早已溃散,暗域转而成了倾泻灵力最大的出口,玉山倾颓之势不可阻拦。
无论是对修真界还是对凡间界而言,这都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
暗域上空,风起云涌,高台之上,僧侣阖眸。
自带金光的梵文以明桑为中心,将周围包裹地密不透风,天地间玄妙之法轻声吟诵,声音却浩瀚如星海,散落进了十七州的每一个角落里。
原本胜算在握的裴和光脸上的笑容微滞。
身处混沌黑暗处的宁不为倏然睁开眼,像是即将溺水而亡的人突然得到了一口珍贵的空气,他来不及想太多,飞快地去掉早就解开的道契上面的匿息阵法,在一片浓稠腥气的黑暗里,寻找褚峻的身影。
漆黑的虚空中,一抹绯色的微光轻轻闪动。
宁不为深吸了一口气,几乎催动了全身仅剩的灵力与邪气扑向了那点靠道契感应亮起的微光,而后毫不犹豫地将人抱进了自己怀里。
褚峻一手抱着宁修,另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肩膀,一惯温和淡漠的人身上带着颤意,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却又被主人轻描淡写地压了下去。
“别慌,我没事。”褚峻的声音贴着他耳边响起。
宁不为死死搂着他的腰,他终于抓住了之前总是在脑韩闪现的片段,咬牙切齿道:“在群怨幻境,你指使宁修将当年你分给我的那缕生机拿了回去,是不是?”
那缕生机是命劫落在宁不为身上的关键,按理说早就融进了宁不为的骨血之中,褚峻是拿不回去的——但宁修可以。
宁修不仅是依托玲珑骨化人,更是宁不为的亲生儿子,宁修身为儿子给宁不为一缕生机就连天道都无可指摘,更不会再有什么命劫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