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就是为了确定,久久会得到最好的照顾。”余洲看着宋凡尔,“跟你在一块儿,比跟着我这个四处流浪的小偷好得多。”
“你怎么不问问久久愿意跟谁。”
“等她长大了,她自己选择吧。”余洲笑着,“樊醒不再制造陷空,这边也没有了眼球。但是,不是还有好几个人为挖出来的陷空么?”
“咱们国内就两个,一个在四川,一个在南海。”宋凡尔眯起眼睛,“你是想让她去找你?”
“再说吧。余洲靠在椅背上,“说不定她会忘了我,不再想起我。”
忽然之间他清晰地回忆起离别时樊醒在耳边说的话——别惦记我,别想起这里。
余洲捂着胸口:他和樊醒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在撒谎。记住我,不要忘了我,请你思念我:他们没有说出口的,是强烈得令人胸口发痛的渴望。
“人过来了。”宋凡尔提醒。
废弃的候车亭里跑来了一对兄妹。
雨太大了,小孩冷得发抖。“不怕不怕,我们找件衣服。”年轻的小偷拉开背包拉链,一本笔记本从包中落到他脚下。
久久此时并没有看余洲,她看的是从雨帘里走入候车亭的、没有实体的樊醒。“大叔叔……”她喃喃喊。樊醒伸手摸了她脑袋一把,很温柔地笑。
在余洲打开手记的瞬间,樊醒如一尾灵活的鱼,旋身钻入地面忽然出现的黑圈之中。
紧接着,余洲也被地面的黑圈吞噬了。
大雨中,背着巨大背包的余洲往候车亭奔来,他手里的眼球烫得惊人,越是靠近黑圈,它越是不安、躁动。
没有实体的樊醒取代了眼球的作用,与深渊手记共同制造了唯一的陷空。
余洲跑到候车亭,一把抱起正喊着“哥哥”哭起来的久久。久久吓了一大跳,立刻圈起他脖子:“哥哥,你刚刚……呜,不见了……”
“乖,久久。”余洲万分不舍,为久久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理好她被雨水淋湿的头发。
孩子似乎有预感,她忽然抓住余洲的手:“哥哥陪我。”
“久久要赶快长大。”余洲低语,“如果你想见我,就自己找出安全的办法。”
“你要去哪里?”久久不肯放手。
“去我最想去的地方。”余洲说,“哥哥可以为自己做一个决定吗?”
“不行、不行!”久久放声大哭,抱着他不肯松手,“哥哥陪我,陪我……”
余洲红了眼眶:“哥哥也会努力寻找回来看你的办法。”他抬头看走过来的宋凡尔,“我一定会找到的。”
宋凡尔明白这一眼的含义。余洲会在“缝隙”里继续寻找回到Alpha时空的办法,他的爱人是“缝隙”的主人,他们会找到比牺牲眼球更好的方式。嘴上说信任,实际上还是忐忑,宋凡尔看他一眼:“放心吧。”
她从余洲怀里抱走了久久。久久哭得累了,宋凡尔一张正经八百的脸,她有些害怕,不敢再哭,小声喊:“哥哥。”
余洲亲亲久久的脸,把她柔软的小手按在自己脸上,问她微微发热的掌心。他曾请求宋凡尔给自己提供久久的照片,那些照片上有久久,也有手忙脚乱照顾孩子的他自己。这些都将成为他回到“缝隙”之后,珍贵的宝物。
摊开一片空白的深渊手记,余洲把半颗眼球放在纸页上。大雨瓢泼,深渊手记始终干燥。
他掏出小刀,扎在眼球上。
突然之间,平地卷起一阵飓风。余洲就在风眼中,气流鼓动他的衣服和头发,一切和当时一模一样。
刀尖强硬地突入眼球,一分分陷进去。
候车亭周围如同滚动雷声,轰然作响。宋凡尔把久久护在怀中,久久忽然失声大喊:“哥哥!”
余洲猛地抬头。在雨水与烈风中,他看见久久流泪的眼睛。
再见。余洲无声张口,对久久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