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行品味出很有趣的一点。
城主称汝阳公主时呼她为“公主”,而非是“王后。”
这仅仅是很小的一点。
却能说明在南蛮人心中,汝阳公主是靠着自己手段折服南蛮的周室公主,而不是依靠着丈夫得来权势的南蛮王后。
不出所料,城主下一句说的是:“也不知道王上什么时候才能自己想开,安安静静呆着自己享清福去。”
可能南蛮王并不是很想承认他们这群子民。
但另一方面来说,汝阳公主也的确是,深入人心的。
有在整个南蛮亦有很高地位的城主代为通传,汝阳公主很快得到消息,立于王宫大门前亲自来迎。
南蛮地热,因此不喜九州宽袖大袍,长衣高冠的着装,自成一派风格。
汝阳公主却不同,她裙裾拖拽,大袖委地,衣裳颜色如髻上珠翠摇摇,如她这个人一般的沉肃端凝,似青山巍巍,白水皑皑,不可动摇。
她容貌并不是十分美貌,更无从谈起宛如神仙中人一般的惊艳,但沉静立在皇宫大门前,饶是处于风物与九州完全不同的南疆王城之中,一时间竟给人以恍惚之感,仿佛自己身处在那个遍地衣冠,风流已极的繁华帝都。
汝阳公主一开口,便是开门见山,不推诿,不委以虚词:“我知晓圣人的来意,王宫正门不便详谈,请圣人到我殿中来。”
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无端生出令人信服之感,让人难以生出恶意去猜疑揣度她。
倘若怀帝之父肯破而后立立幼女为帝,周室未尝就会沦落到眼下四面楚歌的凄惨境地。
汝阳公主所居殿中一切陈设按九州惯常的摆放,甚至是殿中侍女的发髻花样,衣裙绣纹都与镐京之中风行的别无二致。
“此次前来冒昧叨扰公主。”
坐定之后先开口的是谢容皎。
他声音如殿中燃着的一炉瑞麟香般令人头脑霎时为之一清。
说了例行的客套话以后,接着就是目的。
“我知有效忠周室天子的血誓在身,公主身不由己。但姬煌已死,周室无帝,血誓失效,公主不必再受血誓束缚。因而冒昧开口,恳求公主交还师父的一盏魂灯。”
谢容皎拿着十成十的诚意许诺,掷地有声:“如若公主愿意答允,我愿在不违背道义前提之下为公主做三件事,万死不辞。”
他现下已是大乘,杀周室供奉的功劳有他一半。
没有人会怀疑谢容皎将来能至圣境。
将来圣境万死不辞的三个许诺,哪怕是对汝阳公主来说,当然也很重,比江景行的一盏魂灯重得多。
江景行无奈道:“阿辞,欠公主的人情也该是我欠着的。”
哪里有谢容皎这么急急忙忙开口,仿佛等不及着欠人家一笔的人?
谢容皎没有觉得自己吃亏。
他披冰带雪的冷洌眉目之下漫过温情脉脉,如将至的春日般让人移不开眼睛,言简意赅:“道侣互为一体。”
既然道侣之间互为一体,那么无论是他欠,还是江景行欠,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谢容皎想得更开:“如公主有所嘱咐,是以我之力不能完成之事,自然交由师父你做。”
明明字是那几个字,句子念起来也不是什么绕口生香的动人情话,听着谢容皎说话,江景行像是喝了几坛陈年佳酿下肚,醉到飘飘然得只剩下眼前人。
什么汝阳公主,什么自己的本命魂灯,都嫌他们太多余,恨不得立刻卷起谢容皎回凤陵才好。
也不想想人家谢桓欢不欢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