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谢容皎在榻边落座,平淡道:“多谢圣后体贴。”

姜后欣然笑纳了这一句,指着毫不见外自顾自喝起乌梅饮的姜长澜嗔道:“造次的人在这儿呢!你看看人家谢家世子进退有度,才是谢家家教严谨。你出来就是给我和姜家白白丢脸的。”

姜长澜是被姜后数落惯的,姜后无子,待他犹如亲子一般,姜长澜厚着脸皮道:“那阿姑不如放我回北疆?就不会丢阿姑的脸,说不定能个军功回来,阿姑也不算白疼我这一场。”

姜后被他气笑:“我只怕阿澜你这脸啊,要丢到北疆,乐子可就大了去。”

姜长澜悻悻收口,听姜后悠哉道:“恰好阿澜提及北疆,和我今日叫世子过来的目的有些关联。”

谢容皎:“陛下请说。”

姬煌封她为圣后,一应仪仗同天子,称呼起来也是以唯独天子所享的“陛下”尊称,而非是通常尊称皇后太后的“殿下”。

姜后随意一整本无一丝褶皱的袖口,微微而笑:“近日凤陵谢家家主,改立其长女为谢家世子。南域北周互不相干,谢家家务事,我本不该多问一句讨人嫌。奈何谢家居南域龙头,我今日的嫌,却是不得不讨。”

在凤陵城时谢容皎便萌生有让谢桓换一少主人选的念头,不料后来他直接被牵着走去北疆,这念头只等部首身死后他方有空告知谢容华与谢桓两人。

谢家换少主是大事,饶是如今尚未有明确定夺,仍闹得九州好一片沸沸扬扬,人言哗然不觉。

谢容皎早料到姜后会有这一问,缓缓道:“实不相瞒陛下,改立世子是我主动向阿爹请求的,亦有为南域天下的考量。”

姜后静待下文。

这番说词他先用在谢容华身上,接着又在书信中说服过谢桓一回,早早驾轻就熟

“陛下应熟知,自古来继承家业逃不过一种。一种循古礼,立嫡长。另外一种则认为我辈修行者,应以修为论高低。

阿姐与我为同胞姐弟,皆为嫡出。以年岁来论阿姐长于我,以能来论阿姐军功赫赫,不知胜我多少。何况阿姐天赋出众,有望圣境。以嫡以长以贤论,阿姐该接掌凤陵城主府才是。”

姜后眼中有异光,拊掌而笑:“世子透彻远超常人,只是家业向来传男不传女为多数,凤陵城与普通权贵不可同日而语,,说放手就放手,气魄当真叫人钦佩。”

“不叫人钦佩。”

谢容皎没他这个年纪少年该有的虚荣自得心性,自然觉察不到圣后亲自戴高帽是何等的风光荣耀,仍是一副清清淡淡的冰雪模样。

“我欲心安理得,这便是我该做的。”

谢容华即便褪下南域公主的华服凤钗,依然是敢自字归元的谢归元。

所以她不把凤陵城那份家业放在眼里,愿意为着对谢容皎的疼惜拱手相让。

那与谢容皎无关。

他只知道谢容华爱惜他,他一样爱重谢容华。

怎么敢因着谢容华对血脉亲情的重视,厚颜无耻夺走她应得的东西?

谢容华不在意是谢容华的事情。

谢容皎在意是谢容皎的事情。

风波初定,百废待兴,用日理万机来形容姜后不过分,她与谢容皎聊了一会儿,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便让身边女官送一送谢容皎。

至于一道来的姜长澜——想必是有一肚子的话攒着等他回来劈头盖脸摔他脸上,看看这倒霉孩子还敢不敢一个人跑北疆去。

蓬莱殿门外站着个年轻人。

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身为北周至尊至贵之人,姬煌却不讲究什么排场,仅带着恭敬立在他身边的一位宦官,宦官身上气势藏而不显,唯独修为有成之人方能感受到一二可怕气息。

姬煌先笑着向谢容皎招呼:“在北狩时见过世子不想,不想这么快有缘再见,当时还未来得及谢过世子身边前辈出手之恩。”

谢容皎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