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笑了一声,说不清笑里是解脱多些还是自娱多些:“我最恨那王八皇帝的有两点,一是无故捏造江家通敌,甚至不惜与西荒勾结为伍;二是祸及家人,甚至九族都被牵累了个全,我觉得他两点做得何止不对?简直大错特错到令人反胃。”

谢容皎忽地有了笑模样。

他眼底唇边的笑意像是搅动满江潋滟秋水波纹里倒映着的繁星漫天,美不胜收。

江景行没错,自己也没错。

他当然高兴。

江景行也高兴起来。

他不是第一天以为过去那些真是一堆儿破事,谁沾谁麻烦,也不是第一天懂珍惜眼前人这个道理。

可他这次真真切切感受到,过去的那些破事,是比不上阿辞一根头发丝重要了。

要是他爹在九泉之下说他数典忘祖。

那——就两根头发丝吧。

笑意在他眼里一转,转成阳光融融,照彻三春山水:“我真去杀他妻子,动手灭绝他那一系,是易如反掌之事,不考虑北荒的话,灭杀整个周室未尝不可行。假如我当真如此做,我与那王八皇帝有什么区别?”

他眉目间的桀骜棱角分明:“我坚持了那么多年的道理,它是对的,它没错,那我凭什么为了一个死得透透的王八皇帝放弃他们?他算老几,配得上我这样做?配得上这世间最高的礼遇?”

没什么好不甘心的,他当年只是在两个选择里选了对的那个。

姬煌本来应该活下去。

他自己没有故意害死人之前,没人能剥夺他的生命。

圣人不能,和他父亲的血海深仇也不能。

只是该看不顺眼的还得继续看。

最后都化作江景行一声感慨:“做好人真难。千辛万苦花了老大劲修到没人没世俗礼法能约束你的地步,反被自己拘束着,做什么都不得劲,人家未必还领你的意。不说坏人,做个不好不坏的人就痛快多啦,看谁不顺眼打谁,人家得罪一点你直接灭人全家,不做太出格的走哪都会被恭恭敬敬供神似供着,活像待自己祖宗。”

“不会。”

谢容皎再强调一遍:“不会,这种人不会是我凤陵谢家,至少不会是我的贵客,恶客还差不多。”

“我明白。”江景行顺手拍了拍他的头,“像我这种相貌学识气度修为均是上上等,直如美玉无瑕般完美无缺的人,才能被阿辞看得入眼,当的得阿辞门上贵客。”

谢容皎早早练就一身把姓江的某些言语当作过耳清风,听过算数的本事:

“做好人本是件对的事,做对的事,哪有不痛快憋闷的道理?做对的事本事,就足以让人开怀。做对的事拿不好不坏的结果,做恶的事拿好的结果,我选前者。可以不做好人,但绝不能做不好的人。”

真是没吃过苦,没见过民生百态,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

江景行是吃过苦,见过民生百态,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

他这个年龄再自称少年好像有点没脸没皮。

所以他大笑,痛快到几乎要笑出眼泪:“好,太好了!老天待我不薄!”

他有明月,浩然剑有传人,谢家有不堕风骨。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第30章 北狩(八)

落入谢容皎眼里, 大概就是江景行人疯了一回。

他决定不去多谈这个刺激江景行,“东荒这次对周室的出手很是古怪,师父你既不打算留部首的性命,我想知会阿姐一声。”

谢容华用兵一道上何等的天纵奇才鬼神莫测?归元军的精锐更不是东荒各怀鬼胎的十二部能相提并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