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他很希望丁酉上山,并希望他能稍微放聪明些。
只有这样,他的计划才能顺利执行。
……
纸人的粉碎,并没有引起丁酉的警觉。
相反,撕碎纸人的残暴手法,足以佐证在此刻的青阳山上,有人正在奔走发疯。
丁酉一口气派出了十七八个纸人,其中一个,在涉入山中竹林时,远远地在竹林边瞥见了一个身影。
那疯子曳剑而走,神情迷茫兼具不安,翻动着地上尸身,似是想要寻到哪怕一个活口。
他找到了一具尸身,将人翻过来,蹲在漆黑的天幕之下,啪啪拍打着那人面颊,急切地想要将他唤醒。
感知到近处有异常的邪气涌动后,封如故猛一抬眼,一剑挥去,纸人立成粉屑。
丁酉与纸人灵识相通,与那双形状熟悉的眼睛一接触,丁酉便是一阵本能的毛发倒竖。
然而,待纸人粉碎后,丁酉细细回想,却意识到那人眼中煞气极淡,两分迷茫,三分局促,活像是一只硬要装出凶悍、龇牙咬人的家兔。
……简直不像是封如故本人。
丁酉呆愣一阵,微微蹙起眉头,再次抬手抚上左侧眼睛。
这十年来,封如故变化的确不少。
从得知封如故到了青阳山时,他便一直重复着这一动作。
如今见到了封如故的模样,他心中本就存着的一团疑云更加浓重,却不肯说破,只在心中暗自计较着利弊得失。
不知闭着眼睛思考了多久,他站起身来,对座下血徒道:“走。我们去会一会这位云中君。”
血徒们抖擞精神:“是,宗主!”
与丁酉最亲厚的血徒见丁酉神情有异,不禁低声相问:“宗主,当真要去见他吗?由得他自生自灭,不是更好?”
“自生自灭?”丁酉闻言,古怪地一笑,“就怕他这‘自生自灭’有古怪呢。”
……
小院之中,风雨灯内的铜丸装饰被吹得丁零当啷作响。
四野俱静,蝉声断绝,俨然是一座毫无生机的死山。
封如故房中灯焰皆熄,但他却没有乖乖安睡。
他摧残了关大山主培育的另一棵龙眼树,摸着黑,一颗接一颗地偷嘴,心里也并未歇着,转着各式各样的念头。
现在,师兄已经用一山弟子的“性命”为饵,顶着自己的相貌出去,打算给丁酉演一出失心疯的好戏了。
虽然封如故对师兄的演技毫无信心,想要亲自上阵,但在慎思一阵后,他还是放弃了。
原因是,他一直怀疑,那名唐刀客也借机混入了山中。
若自己出去,独身一个到处晃悠,万一和他遇上,难保他会不会和自己动手。
尽管不知道他一味逼自己动用武力,逼自己堕魔,到底是图些什么,封如故还是不想轻易遂了他的心愿。
唐刀客这边暂且不管,丁酉这些年受尽苦楚,早就龟缩出了习惯,想必会派人前来打探,确保山中情况都在掌握之中,才肯上山。
封如故从不低估丁酉对他的仇恨,一旦确认自己确实落入他的陷阱当中,他绝不会放弃折磨自己、一雪前耻的机会。
屠山幻境是师兄所造,以他的修为,维持是绝没有问题的,只怕会在细节上有所疏漏。
然而,封如故不能妄动灵力,也无法进入幻境进行修正,只能一切仰赖师兄了。
这样算来,自己身边有如一、浮春、落久相护,师兄那边足可自保,无论是唐刀客与丁酉,都近不得自己的身。
除此之外,封如故实在想不出,唐刀客还有什么从中作梗、逼丁酉与自己动手的手段。
封如故慢吞吞吃净一盘龙眼时,外面突兀地炸开了大片魔气,血雾漫天而来,就连灵力全无的封如故,也感到了摄魂入骨的煞气。
烈烈杀声混在血雾之中,听起来诡谲可怖至极。
……丁酉竟是率部,正面大举来攻?
这倒是有些出乎封如故的意料。
他如此高看自己么?
诸般念头在封如故脑中飞转一番后,他渐渐品出了些不对劲来。
下一刻,他的门扉便被人从外推开了。
进来的是罗浮春与桑落久。
罗浮春得知师父的计划后,便已摩拳擦掌许久,足足等候了半个晚上,如今听闻杀声,便知机会到了。
他家兄长当初也在“遗世”中蒙难,险遭毒手,如今那姓丁的仇人近在咫尺,他怎能不心潮澎湃?
“师父,前面已经起了刀兵,定是那丁酉中计攻入了!”他握紧剑柄,眼中神采洋溢,“是我们反戈相击的时候了!我们走吧!”
封如故望着他兴奋到微颤的双手,心里已是清明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