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容地带他穿行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从逐渐陷入沉眠的街巷离开,来到灯火依旧的夜市,最后停在一间日料小摊前。
是很日式的推车,菜单竖写,挂满整排,照亮座椅的是一串灯笼,光线被过滤成红色,将朔北整个人都照成了暖色调。
“一份大阪烧风味牛丼。”朔北扫了眼菜单,对老板说道。
中国人向来有个惯例叫“来都来了”,况且在飞机上的时候,江沅被周睿的咖喱饭勾出了馋虫,于是跟着说:“我要咖喱猪排。”
“这里还有关东煮和别的小食。”朔北眉梢微扬。
江沅最听不得人跟他提议这个,当即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菜单:“要大阪烧和章鱼小丸子。”
老板动作很快,十来分钟,东西就上齐了。
江沅把米饭拌进咖喱汤汁里,朔北拌开温泉蛋,两个人的动作如出一辙,先在中间戳一戳,再从左往右,缓慢又仔细。但江沅的目光锁在碗里的猪排上,对这一点毫不知情。
“组长,你似乎对这里很熟。”吃了几口后,江沅忽然感慨。
路面狭窄,耳边全是划拳碰杯的声音,烤串在烤架上滋滋作响,间或传来一声“哗啦——”的炒菜声,晚风吹来,孜然和辣椒的味道扑鼻。
朔北就坐在这样喧嚣杂乱的环境中,腕间戴的表价格六位数,身上衬衫能抵普通白领好几个月工资,气质却丝毫不显违和。他坐在小摊的木椅上,慢慢悠悠吃一碗日式盖饭,仿佛时光已过很久。
听见江沅的话,朔北手上动作一顿,垂眸沉思好几秒,才说:“走过太多次,想不熟都难。”
他在这个世界上走过百年千年,途径的泥泞小道变作宽阔街区,曾经的村庄化为繁华都市,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江沅戳起一颗章鱼丸子,轻轻“咦”了声:“都是因为任务来的吗?”
“不是。”朔北回答。
“那……”江沅说出口一个单字,犹豫着要不要继续问,身旁的人已给出答案:“是为了找一个人。”
没来由的,江沅眼皮一跳。
这时候,老板突然从推车后探出头来,朗声笑道:“明后两天,我这店暂时不开啦!”
一个刚坐下、还没开始点菜的小伙子一愣:“为什么?是家里有事吗?”
“我儿子结婚!”老板说着喜笑颜开,从后面拎出一大袋糖发给众人,“来来来,都吃糖都吃糖!”
发完糖,老板又抱出一个大箩筐,将里头的东西放到每一张有客人的桌上,“再请大伙喝个酒!今年春节酿的果酒,现在喝正好!”
江沅忙不迭道谢恭喜,正好有些渴,便取来两个一次性塑料杯,打开瓶盖,给自己和朔北分别倒了一杯。
一尝,酸甜酸甜的,非常好喝。
朔北见他喜欢,把整瓶都让给了他。
有了酒,这顿比晚餐还丰富的宵夜吃了足足半个小时。吃完朔北结账,转身招呼江沅走,却见这人掏出两张百元人民币,双手捧着,一步一停,朝夜市街更深处走去。
朔北眉心不甚明显一蹙,忙追上:“还要买什么?”
“买老鼠药。”江沅一本正经回答。
“嗯?”
“我要趁机下到某个死变态碗里,叫他整天折磨我。”
江沅解释完自己的意图,继续朝前走。朔北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拉住他。刚才的日料摊灯光绯红,看不出江沅脸色有异,如今换到白炽灯下,才发现他脸颊上晕着一团红,跟抹了胭脂似的。
不仅如此,眼角也微微泛红,像是才哭过。
“比起你以前对我的‘磨练’,这完全不算什么。”朔北瞬也不瞬望定江沅,低声笑道。
江沅没听清这话,他试图将手腕从朔北手中抽走,未果,接着想也不想,直接一巴掌糊了过去。伴随着响亮背景音,他说:“你放开我,我要去买老鼠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