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宝玉懵懵懂懂地点头,却是有些高兴。

他喜欢女孩子,在他眼里,世间一切的女孩子都是纯粹美好的。在他眼里,若是王熙凤能嫁给琏二哥的话,那就是一家人,自然是千好万好的。

贾珠摸着宝玉的小脑袋,有些无奈地看着这园林的景致。

想要让王仁有些待客之道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巴不得不再见到贾珠,不然每一次看到他,都只能回忆起他犯下的蠢事,或是再想到太子……

如果是其他人,他定要报复回去。

可偏偏是太子!

这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人物,他不敢为此怨恨太子,但还是偷偷记恨着贾珠。

如果不是贾珠引来了太子,他根本不可能吃下那样的苦头,也不会叫王家上下都震怒,更不会让一贯疼爱他的伯父王子腾惩罚他。

从那一次后,王仁再不能肆意,走到哪里都有王子腾的人盯梢。

王仁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害怕他这位伯父,这几年只能夹着尾巴老实做人。直到最近一两年,许是王仁的表现还算合格,这才不再那么紧迫盯梢。

他在丢下贾府这些人后,也不敢在府上逗留,生怕又被伯母叫去招待贾家人,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带着人离开了家里出去找乐子。

他虽然方才十岁出头,却已经是流连烟花酒楼之地,也认识了不少与他一般的狐朋狗友。

他只要一出门,总归能找到不少人陪着他一起胡闹。

只是刚过年,王仁不想让家里新年伊始就不高兴,到底是去了天香楼。

至少这里足够干净。

他原是打算让小厮去找几个熟悉的姑娘来,却没想到,刚上楼的时候,便看到一行人从二楼下来。

王仁原是不在意,但看了一眼那几个人的模样,微微一顿,往边上让开了。

为首的那个人看起来,像是北静王。

而跟在他身后脸色看着不太好的少年,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等与他们擦肩而过时,王仁才想起来,好像是余国柱之孙余庆兰。

余国柱在明珠被罢相后,也跟着一起被罢免了。整个余家都是靠着余国柱一人在支撑,其他人不过是小官,带余国柱后退一步之时,余家也跟着落寞了。

可康煦帝虽罢免了不少明珠提拔起来的官员,倒也没真的查抄他们,有些官员还是留着体面尊严,如余国柱等便是。

故而,这面上来往,也没谁真的去踩上几脚。

殊不知余国柱这暗地里的人脉门路还有多少,谁都不会做绝了此事。

这也是北静王还偶有和余庆兰联系的缘故。

这一次的组局,还是他主动提起,找了几个和余庆兰之前关系还算不错的朋友前来,是为了在余庆兰离去前,为他践行一番。

余国柱被罢后,虽在京城停留了一段时间,可到了最后,他还是决定要回到故乡旧址。在京城为官的子弟当然无需跟着他回去,可余庆兰这几个,却是余国柱点名要带回去的。

他无视了子孙的反对,决意要如此。

当初余国柱在朝为官,底下的人嚣张跋扈一些,他能够维护一二,不叫他们吃苦。可是他被罢免后,虽然也无人敢因此欺辱什么,可他清楚要是自家的子弟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这待遇可就与之前截然不同了——然人在养成了多年的习惯放肆后,又怎可能在朝夕间就收敛?

为了不让那几个不孝子弟闹出祸事来——或者说,闯出就连现在的余家都兜不住的祸事前,余国柱定要他们跟着一起返乡。

如余庆兰这样的孙子自是老大不愿意,可余家能立起来全靠着余国柱,这位严肃的祖父发话,他们当然不敢违抗。

这也是北静王组局时,余庆兰也笑不出来的缘故。

他根本就不想回那个不曾回去过的故土!

当然,北静王曾坑害过余庆兰,这也是他不高兴的原因。

可他不敢流露出来。

当初出事时,他

被祖父狠狠责罚了一顿,那时余国柱还曾经骂道得亏是北静王闹出了这么一场,不然余家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言外之意,祖父是支持北静王的。

余庆兰自然不敢搁脸。

他慢吞吞地跟着北静王他们下楼,在经过一个傻站着的少年时,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瞧着有点熟悉。

“你是何人?”

北静王听到余庆兰问了一嘴,他下意识回头看,就看到那个站在楼梯拐角处的少年诚惶诚恐地低头,“……王家,王仁。”

余庆兰微愣,忽而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王子腾的那个王家吗?”

经了王家那一次做客后,贾珠又安生了几天,懒洋洋地在家里看书。

就算是再严苛的长辈,在这个时候,也不可能追问贾珠关于读书的事情,哪怕是贾政,也只会板着脸让他休息。

不过到正月中,元春接到了一封请柬。

那是来自大皇子府邸的邀约。

可想而知,贾珠同样收到了邀请,还是大皇子亲自写的。

贾珠看着这封与众不同的请帖,那上头就只寥寥写了几行字,划下道来就只有一句话——一定要来。

贾珠甚是无奈。

大皇子这么直来直往,贾珠不好推辞,尤其是这可以算是大皇子府上第一次的邀请——除开他们的婚宴外,这无疑是一种信号。

贾珠若有所思地看着拜帖。

他知道太子已经开始参与朝政,也知道,康煦帝虽然给了大皇子府邸,给了他一个闲暇的职位,但没有真正意义上地让大皇子上过朝。

这也让大皇子在出宫建府后无所事事。

不过,从大皇子摔下马后,宫内如潮水送来的慰问来看,康煦帝并没有厌弃他这位长子。如此来看,这便是帝王特有的思量。

皇帝似乎不想让任何人动摇太子的地位尊荣。

贾珠只思忖了片刻,便很快将这些事抛在脑后,转而看着眼前的请帖。

他这份拜帖上什么都没说清楚,他还是从妹妹元春那里知道,这一回说是赏梅宴,是大福晋提起的,而邀请的宾客也不算多,至少并非太过起眼的权臣之流。

大皇子看着粗狂,人却是仔细。

可想而知,除开这些宾客外,那几位皇宫内的手足兄弟,大皇子自然不会落下。

他在能起身后,亲自入宫了一趟,在康煦帝面前求了恩典,让几个弟弟能够出宫。

康煦帝应下的时候,都能看到几个小的在后面挤眉弄眼地欢呼。

只是不敢大声,都是低眉顺眼。

康煦帝好笑地说道:“你们这一个两个都只惦记着玩耍,可莫要落下功课。”他扫了眼大皇子,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莫要学习你们大哥,除非你们在骑射上,也能和他一较高下。”

对于康煦帝的揶揄,大皇子只是笑嘻嘻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并没放在心上。皇帝虽是埋怨他,却是带着喜爱之色,他当然不会感到恼怒,甚至会自得骄傲,毕竟在康煦帝这么多儿子里,他在这一道上,总归是独占鳌头,就算是太子也没办法强压他一头。

自然,允礽会将其训斥为蛮力。

可甭管是蛮力,还是其他的什么力,允禔似乎天然地适合练武,总会叫武师傅赞叹不已。

而他在回到府邸后,第一件事便是让大福晋给贾府下拜帖。

大福晋好笑地说道:“都让妾身来也便罢了,您何必自己动笔呢?”

她探身看着大皇子写下的文字,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您打算用这样的……爷,这未免太过直接。”

大皇子将写好的拜帖放在边上,笑着说道:“无碍,我只写这一份

,其他的必定不会连累到福晋的声名。”

大福晋嗔怒地看了眼大皇子,“爷的声名便是妾身的声名。”

不过刚才看过去,大福晋已经知道,大皇子亲自提笔邀请的,乃是贾府上的贾珠。

想起贾珠在太子身旁的地位,大皇子如此倒也正常。只是看着大皇子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打量着拜帖的模样,大福晋福灵心至地说道:“爷似乎也很喜欢那位太子伴读?”

“福晋说的是阿珠?”

大福晋笑着颔首,“自然是他。瞧,爷甚至不会用这样亲昵的称谓去唤您身旁的伴读。”

大皇子摸了摸下巴,坐在椅子上摊手,“有一部分是因为保成。你知道保成对贾珠的喜爱,当他随时随地都要把贾珠带在身边,很难忽视掉他的存在时,熟悉起来是必然的事。”

“可三皇子,似乎不太喜欢贾珠。”大福晋试探着说道,她还记得那一日他们婚宴上的事情,尽管她戴着盖头,什么都没有看到,可是她带进来的侍女却都将大堂发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谁与谁的关系好,谁与谁关系不好,身为皇家第一个媳妇,大福晋战战兢兢地收集着任何情报,生怕会落下一点蛛丝马迹。

大皇子哼了声,“别理三弟,他就是个笨蛋。以贾珠的性格,要讨厌他其实很困难。所以,会与他产生矛盾的人,要么本身利益和他有冲突,要么,便是与太子有冲突。”他兴意阑珊地摆了摆手。

大福晋若有所思地听着大皇子的讲述,对贾珠已然有了一定的了解。

她想,她知道该如何对待贾府的人。

以大福晋的身份,她自然无需屈尊去做些什么,只要她表露出善意,就已经足够了。

说是春日,可实际上,这飒飒寒风,还是挂得贾珠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有些后悔方才下马车的时候,没将马车上的汤婆子给顺下来。

一个侍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将热腾腾的汤婆子递给了贾珠,又转身离开。

贾珠站在大皇子府门前有些尴尬地眨了眨眼,但汤婆子的温度驱散了一切他想说的话。

他叹了口气,放松着胳膊软化下来,对着与他一起乘坐马车的元春摇头,“我总该意识到,这晨起的天气便有些不大好。”

元春披着一袭羽蓝色的妆缎狐肷褶子大氅,穿着小巧的锦鞋,跟在贾珠的身旁,明艳的小脸上露出少许担忧之色,“大哥,可是身体不适?”

她知道前段时日,大哥方才在宫内受了寒。

对贾珠来说,冬天得点小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贾珠朝元春摇头,鼻头有些红红,咬着唇笑,“我倒也没这么弱不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