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也叫贾母对贾政异常不满。
贾政连忙说道:“母亲,儿子今日在外,被太子殿下直接找上门来,说是想要入府内与珠儿见面,又说他微服出宫,不愿意被外人知道,故而,儿子才会……”
如今想想,他也果真是猪油蒙了心。
就算太子殿下真要如此,贾政也应该推辞再三,方才将人正经从大门迎进来,哪有偷摸的道理?又或者真的将人这么带进来了,也该好生盯着人,怎可失去殿下对踪迹?
这人要是在府上丢了,可怎生是好?
此事纵有千百种解决的办法,偏贾政选择了最不知变通的一种。
怎么这做父亲的,都没有儿子光明正大。
“然后你便真什么都不说,就任由着太子殿下在府中乱逛?”贾母气得想砸他脑袋,“虽太子年纪小,可这阖府上下的命,你是真的不放在眼中,若是今儿真出了什么事情,老二你是想家里头都为此陪葬吗!”
贾政惊出了一身冷汗,却有苦说不出。
他自当清楚贾母说的那些话,也晓得任由太子殿下独自在府内闲逛到底有多大的风险,可他,可他当真没想过这么做啊!
贾政依言将太子爷带入荣国府,这才往南院走,正在叫人去将贾珠请来,再去荣庆堂告知贾母,只是这吩咐说话的空当,他一转身,那太子殿下就没了踪影,惊得他魂都没了一半,叫人苦寻不得。
如果不是贾母派人去叫他,恐怕贾政都要急得心病犯了!
这是非因果说与贾母知道,才叫这老祖宗不那么恼怒。
太子殿下的脾气看着温和,但那也只是在贾珠的面前,对于许多人来说,他们所熟知的太子殿下可绝对不是这个脾气。
虽听了贾政的解释,贾母却仍然带着淡淡的怒气,“太子爷喜欢珠儿,这是珠儿的福分,可纵然是你,也该知道,这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珠儿这般得了贵人青眼,行事作风就该更加小心谨慎。你以为外头等着看我等笑话的人,难道还少吗?”
贾史王薛这四大家,除了王家的王子腾还在朝为官,颇得万岁爷青眼,除此之外,其余三家,却是基本没落了。史家和贾家还算勉力支撑,可是薛家是彻底落入末流,成为商人之家。
他们这些所谓的泼天富贵,落在从前,也不过是毛毛雨。
如今还能撑得住场子,多少也是因为王子腾。
这也叫这四大家内还有这些底蕴和气派,能够与人说道。
自打贾珠成为了太子伴读后,王家与他们走动的次数也便多了,为的还能是什么?
这些话不
必说透,其实各个心中都清楚。
贾母苦口婆心地说道:“太子爷那是什么人?是万岁爷的掌中宝,是宫中贵子,你端看他在珠儿面前的和善,便真的以为他没脾气?你可知道王仁被他抽了几鞭子,回家里头就得躺上大半月。殿下下手如此,还是看在珠儿的颜面上,你又是几斤几两,能在殿下与万岁面前做派?”
此番如果不是贾政托大,便不会闹出这麻烦来。
得亏王家也是知根知底的人,王子腾夫人在迁出事情的经过之后虽变了脸色,却立刻就教训了王仁,将此事给按了下来。
贾母将贾政训斥得汗津津,万万不敢再如此托大。
贾母见贾政是真的记在心里,这才叹了口气,让人将他搀扶起来。她这一回训斥儿子,除了心腹外,就连王氏也不在。毕竟此事事关王家,她也担忧王氏听了心中另有想法。
贾政颤颤站稳,勉力说道:“母亲,儿子以后会更加谨言慎行,不再叫母亲担忧。”
贾母叹了口气,露出少许疲倦的姿态,“莫要以为我太过多事,敏儿来了书信,说是就连这江南官场,也是清楚此事的。眼下风口浪尖的可不是旁人,是咱贾家。”
贾家根基在是在,却已经是日落西山。
从贾代善时期走过来的贾母如何不知道?
眼下这孙子辈总算是出了一个有能为,也可能叫贾家再起的贾珠,贾母是决计不会让任何人毁掉他的前途。
她隐晦地看了贾政,心下叹了口气。
不管是老大还是老二,距离撑起门楣实在是远之又远,但也胜在听话。老大自打贾母让他莫要闹事后,就整日待在自己院中,甚少出去耍横。老二每日需要去工部行走,反倒是他需要更上心些。
毕竟……
贾母闭了闭眼,贾政看着清正,却也实在是迂腐不知变通。
正在贾母思量时,外头传来了鸳鸯小心翼翼的声音。
“老祖宗,阍室外有人送来帖子,说是要送给二老爷的。”
…
玉泉山外,浩浩荡荡的队伍将阵仗铺陈开来,惊起了山涧鸟雀无数。帝王御驾,前往离宫,自当是要有足够的侍卫守备。这声势浩大的人马一路从山脚蜿蜒而上,霎时间将这清冷空寂的澄心圆拉入了另一番世界。
这几日,贾珠都一直陪着太子殿下住在这里。原本说好住一两日就要走的小太子,显然乐不思蜀,根本不想回去。
原定说好回去的日子一拖再拖。
而裕亲王也与贾珠熟悉了起来。
这位王爷瞧着他有趣,总会猝不及防将小孩举高逗趣,倒是没惊了贾珠,反而惹了允礽好一顿小拳头。
伯侄俩满山乱跑,丝毫看不出是皇家出身,反而像是……
贾珠抿住嘴角,轻笑了起来。
像是一只大猴子带着只小猴子上蹿下跳。
原以为裕亲王是个内敛的性格,没想到却是和太子殿下玩得这般投缘。
后来,允礽才偷摸着和他说,裕亲王也只在不熟悉的人面前端着架子,可在这些亲人面前,却是十分亲善,讨人喜欢。
今儿万岁亲至,整个玉泉山都好似活了过来。
太子需要去迎接康煦帝,连带着贾珠也被薅起来,待打理整齐后,他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略微不安地说道:“这般是不是太……”
他惯来素净,佩饰除了荷包外,都少有穿戴别的。
可现下,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甭管是紫金冠、抹额还是身上这些零零散散的佩饰,只见多不见少,站起来叮当作响,叫贾珠颇为不适应。
他正要寻着方才帮他打扮的大宫女,转身却已经见允礽进来。
允礽已经穿上了明黄色的太子服
饰,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眨眼间就到了贾珠的面前,又停下来打量着他的模样,那眼神莫名叫贾珠有些不太自在。
贾珠尴尬地说道:“殿下莫要看了,实在有些奇怪,等我让人换下……”
“为何,这很好看。”
允礽立刻打断贾珠的话,眼巴巴地看着他,“阿珠这样,很好。”
很漂亮。
漂亮这个词来形容一个男子,或许不太合适,但落在贾珠这小孩的身上,却又十分相宜。他的相貌本就出色,白净的小脸上略涂了点胭脂,便越发昳丽秀美。再加上这一身大红哆罗呢箭袖,外罩着一件色彩艳丽的排穗褂,着实将往日素颜的贾珠打扮得十分夺目。
允礽本就爱极了贾珠的容颜,如今再瞧这般他打扮起来好看,怎么愿意贾珠去卸下?他简直是撒泼打滚地不给他去,贾珠被闹得无法,只得应下,却是怎么都觉得不太得劲。
可小太子牵着他的手,却是神气十足地走了出去。一路走一路夸,夸得阿珠的脸彻底羞红起来,连耳根与后脖子都是红的。
“……别,别说了……”
贾珠羞耻得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太子殿下那张小嘴可实在是太厉害了,已经让贾珠听得异常虚弱,恨不得想给这位把嘴巴堵上。
呜呜,别再说了!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知羞,不加收敛,肆无忌惮到这般极致的人呀?
是个夸夸怪!
这位太子殿下可从未有过藏拙的想法,在他看来,阿珠这般好看,自然是要叫所有人都知道他这般好看。
让大家都知道,让大家都喜欢。
然后,叫他们都嫉妒死。
因为阿珠只能是他的。
太子殿下年纪小小,独占欲可是强烈异常,压根容不得旁人染指自己喜欢的存在。偏又极坏心眼,恨不得叫所有人都知道,这么好看,乖巧,可爱的阿珠,都是他一人的。
阿珠,是他一个人的阿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