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电影放映活动刚结束,年仅七岁的祁究就独自回到十二人寝室。
他想趁室友们回来前赶紧完成洗漱,福利院晚上九点半就该断电了。
可他刚走到自己的床位前,就嗅到一股浓烈的腐烂味。
福利院环境算不上多好,检查有老鼠蟑螂出没,但现在天冷,动物死亡后要隔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分解到发出浓臭的地步。
小祁究鼻子动了动,很明显,这股令人头昏目眩的腐臭味是从他的床散发出来的。
他憋着气掀开铺好的被单,果然,自己的枕头下赫然躺着一只腐烂得面目全非的老鼠。
小祁究没有发出惊呼,也没有像寻常被吓到的孩子那般哭闹不休,他只是不耐地皱了皱眉,而后将一旁的垃圾袋套在手上,一股脑把被腐烂老鼠污染的铺盖枕头全扔掉了。
整个过程没发出太大动静,七岁的小祁究也冷静非常。
老鼠不可能无缘无故死在他的枕头下,也不可能一晚上就腐烂到这个地步。
很显然,这只恶心的老鼠是有人故意塞给他的。
小祁究一边用抹布反复擦拭床板,一边对当下出现的状况进行分析。
很快,他就猜到了这群恶作剧的家伙是谁。
但无论如何,今晚他只能缩在硬床板上睡觉了,管理寝室内务的老师绝不同意这里的孩子在夜里提出更换床单,况且他还把原先的床单给扔了。
真不凑巧,傍晚刚下了大雪,今晚注定是个冷得没办法入睡的夜晚。
这一天也是2月22日,小祁究知道这个日期代表了自己的生日,但他并不喜欢生日的到来,因为据他观察,每年这一天都会下大雪。
福利院冬天没经费供应暖气,宿舍楼年久失修,窗户还总是关不严实,北风卷着雪絮吹入屋中,院方为孩子们准备的被子又薄又旧,保暖效果很差,在下雪的日子里小祁究总是蜷缩着,捂在被子里一晚上手脚都是冰冷的,他也时常因寒冷彻夜失眠。
所以他讨厌自己生日所在的冬天,非常讨厌。
在小祁究反复擦干净床板的时候,寝室里其他的孩子们陆陆续续回来了,他们看到小祁究睡在床板上的可怜模样,人群有笑声蔓延,似乎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祁究翻了个身,他不是不记仇的人,只不过现在暂时还没想到以牙还牙的完美办法。
那些恶作剧的家伙,都是比他身材高大许多的十四五岁孩子,可以说,他们要想弄死七岁的祁究,和捏死只蚂蚁一样容易,受年龄所限,体格和力量上的悬殊是小祁究不得不考虑的问题,他不喜欢没有胜算的赌博。
况且小祁究的身材,比同年龄层的小孩更瘦弱。
先闭嘴好了,小祁究想。
熄灯后,寝室归于寂静,风声呼啸而过,没关严实的窗户被吹得啪嗒啪嗒直响。
蜷缩在硬床板上的小祁究冷得发颤,他将冻硬的手捂在胸口处取暖,可惜
那点薄薄的体温无济于事。
在漫长得令人绝望的冬夜里,祁究听着窗外枯枝摇曳的声音试图催眠自己。
直到上铺一位十岁的男孩将自己的床单扔了下来,小祁究才获得生日这晚唯一的温度。
他不愿主动和其他人寻求帮助,是因为他知道,帮助他的人同样会被恶作剧团伙迫害,别人不会愿意被拉下水,他也无意连累别人。
上铺的男孩没说什么,翻身继续睡去了。
小祁究抱着薄薄的床单蜷缩成团,临近天亮时分他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他做了个古怪的梦。
梦里他置身于一间非常考究的房间里,只有在福利院的童话书里才见过这么好看的房子,壁炉噼里啪啦燃烧着火焰,房间内温暖如春。
小祁究被冻僵的肢体终于稍稍回温,已经麻木的指尖也渐渐有了知觉。
紧接着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
是非常温和的声音,和福利院里横冲直撞的孩子、动作粗鲁的老师们完全不一样。
小祁究朝门的方向看去,声音也同样礼貌:请进。?”
白色的门扉被推开,一位留着长发、身姿高挑挺拔的男青年出现在小祁究眼前,男青年有一双灰绿色的眼睛,和小祁究一样。
当然,对方也是小祁究见过的五官容貌最完美的人,以至于没见过世面的小祁究愣了一瞬。
不过,即使男青年对小祁究露出温和的笑容,但小祁究的直觉告诉他,对方是个位高权重的危险家伙,自己必须格外小心才是。
“还冷吗?”好看的长发男青年走到小祁究的面前,蹲下身子与之平视。
小祁究如实摇头:“不冷了,谢谢您。”
男青年笑:“可以叫我079。”
小祁究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你认识我吗?”
079看着他,模棱两可笑道:“祁究,我们不仅仅是认识这么简单。”
“你知道那些欺负你的人都有谁吗?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079用温和的嗓音开门见山问道。
小祁究点头,将那几个十几岁男生的名字告诉给了男青年:“因为我不愿意和他们抱团,我的拒绝让他们不满,所以就有了后来这些。”
079扬了扬眉,脸上浮现出兴趣:“你为什么不愿意和他们抱团?”
他觉得新奇,在他的认知里,一个七岁的孩子并不具备太强的判断力,但眼前的小祁究显然并非如此。
小祁究无所谓道:“因为他们很无聊,抱团本身也很无聊。”
079笑了:“祁究,果然是你。”
这句话听得云里雾里,小祁究不解地看了对方一眼,倒是没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