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小姐惊诧到无以复加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你是…花、花魁?!”
她声音发颤,眼前的场景过于荒诞,她甚至以为自己此刻已经死了,这位手持长刀、站在燃烧樱树下的前代花魁,是她弥留之际的幻觉。
“郁子小姐,您认错人了。”祁究的声音一如寻常礼貌柔和,他收刀归鞘,蹲下身平静地看着郁子小姐说,“别忘了,郁之屋内是不允许讨论前代花魁的。”
因为剧情已经进入到尾声,祁究现在也不是郁之屋员工的身份,不能脱下面具的约束已经失效。
烈火中,郁子小姐的瞳孔缩成一个极小的点,她浑身都在发颤。
“郁子小姐,您才是今晚的花魁。”
祁究话音落下的瞬间,周遭火光噪点连成一片。
在满树灵体释放能量的帮助下,祁究通过黑色绘马,再次扭曲了时空。
这一次,他来到了故事的起点,也是属于男花魁的时空。
【恭喜您顺利进入到强制支线任务「请让郁子小姐解脱」】
【副本崩塌倒计时:12h】
【为了让您有更好的过本体验,接下来系统将为您自动播放已获取道具:「郁子小姐的自述」】
【注:播放过程中系统时间已冻结,请您放心观阅——】
「第一次见到花魁,是我被卖到游廊的那个夜晚,那晚热闹非常,整个游廊的灯火都亮了起来,行人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我从未见过这般盛景。将我买下的苍白女人拽着我,粗鲁地穿行在人群中,她说,是花魁在游街了。
游街的花魁穿着猩红华丽的金锦织锻制长袍,脚下踩着黑漆桐木制成的高下駄,他和我见过的所有人类都不一样,游街的花魁生了双灰绿色的眼睛,手上吊着一只长长的烟斗,脖子系着深红绸带,花团锦簇中,他始终以慵懒冷淡的眼光看向众生。
似乎完全不把游街的客人放在眼里。
我问苍白女人,花魁小姐脖子上的绸带是做什么用的。
苍白女人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沉默地拽着我继续朝前走。
就这样过去了两年,即使生活在游街,也鲜少遇见花魁游街的盛景。
生活在游街的日子很苦很疼,这两年我不想刻意去回忆,直到两年后的冬天,那个老女人将我牵到花魁的房间。
所有人都告诉我,我被选中了,被选中的人很幸运,因为很可能成为下一代花魁。
但其实那时的我并不在意这些,我只是好奇当年游街的花魁为什么可以用那般高高在上的目光看向众生,自从那天之后,在这条充满痛苦与无奈的游街,我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不羁、又令人向往的目光。
直到我成为他们口中的候选人,来到这位花魁身边服侍他,我才找到了真正的答案。
这位花魁之所以能无拘无束、为所欲为,是因为他不是人类。
他有一双特别的灰绿色眼睛,拥有能在夜里生长而出的尖锐牙齿,他是传说中从大海对岸行船而来的吸血鬼。
我还发现了一个众人心照不宣的小秘密,花魁系在脖子的绸缎之下,是凸起的喉结。
名动游街的花魁是个小哥哥。
但游廊众人似乎对花魁的性别丝毫不在意,事实上,众人似乎永远畏他、敬他、仰望他,因为只有他能跳出所有规矩,拥有真正的自由。
这是游街上所有游女穷极一生都无法获得的东西。
他身为游街的花魁,但从来不接客。
他身为需要饮血的吸血鬼,却不屑于直接咬开人类的脖子汲取血液。
他随身佩戴一把长刀,夜幕降临前他会卸掉脸上的妆容,化身刀客在人来人往的游街觅食。
他不会直接喝人类的血液,他嫌弃人类身上的味道。每次觅食回来,他将新鲜的血液放在酒缸里酿造成血酒。
他还给每位游女送了一把短刀,刀刃上抹了特制的迷药,割在人身上不会感觉疼痛。
游女们会在接客时,用这把特别的刀割开不礼貌的客人的身体,伤口通常都是不致命的部位,死亡在这里是禁止的。
游女们会用酒坛收集客人们流淌的新鲜血液,这一切都在客人无知无觉中完成,他们的伤口很快愈合完全,从没客人发现这个游街的秘密,所有人都默契地遵守男花魁的规矩,因为他拥有真正的力量,可以保住所有他想要保的人。
自由、为所欲为、对于自己和别人的掌控,这是我真正憧憬的事物。
男花魁将这些惩罚的血液埋在中庭的樱花树下,酿了一坛又一坛的血酿。
久而久之,这棵樱树就四季常开,甚至在有月亮的夜晚,樱树的花瓣变成血液般猩红,我一直认为人类的血液拥有世间最迷人的颜色。
虽然他禁止任何人动他的血酿,但我偷偷喝过一口。
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喝过最美味的东西,足够让尝过它的任何人深陷其中。
我甚至还小心翼翼地哀求过他,求他将我转化成他的同类。
从志怪传说里我了解过,吸血鬼是可以把人类转化成同类的,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但男花魁拒绝了我,预料之中。
他说过,他不会转化任何人类,因为他不喜欢任何人的脖子和血液。
他总是那么肆意地表现自己的厌恶与不屑。
虽然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不妨碍我为此消沉了好久。
因为作为人类、特别是这条游街上的游女,我没办法获得安全感,我终日患得患失。
我害怕作为弱小的人类活下去这件事,我还怕无法真正左右自己的命运,但好在我能看到希望。
他的存在令我憧憬,虽然我没办法真正成为他,他也不需要任何人成为他。
后来,直到后来,男花魁消失了——
他只留下了自己宠爱的猫,关于他的存在被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抹除,他定下的规矩也随之烟消云散。
只有我记得。
记得这段令人憧憬的历史,记得这位令我仰望的花魁。
我能做什么呢?我想成为他,于是我真的成为了花魁。
但我知道,在这条不允许自由和尊严存在的花街,人类和吸血鬼的结局终究是不一样的,花魁只是个无用的称呼罢了。
人类太弱小了,没有改变一切的力量,甚至没有改变自己的力量。
我不想要这样,我不能善罢甘休,我宁愿毁掉所拥有的一切,换取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我想像他一样。
于是我开始效仿他,偷偷喝客人、甚至普通男性帮工的血。
很快,我清楚自己沦陷了,比起浅尝辄止,我想要更绝对、也更危险的掌控感,我没有他的洁癖与不屑,我无法抗拒人类新鲜的血液,虽然它们没有血酿醇美馥郁,但我已经对血液无法自拔。
在这条游街上,还有什么比一个男性的生命在我手里消逝、我为所欲为汲取他的血液更有掌控感、安全感的事情呢?
……
「郁子小姐的自述」播放完毕,一阵短暂的昏沉后,祁究彻底清醒了过来。
燃烧的中庭和樱树不见了,纸醉金迷的游街也消失了踪迹,祁究身处一处破落的小渔村。
这里是副本最核心的地方,是郁子小姐的故事开始的起点。
天将破晓,水面浮起白色的雾霭。
一个身着破烂衣服的小女孩坐在码头边,她用手环抱蜷起的膝盖,肩膀一抽一抽地,似偷偷躲在这里压抑地哭泣。
祁究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双目通红的小女孩抬起头,像只可怜的小兔子般,用警惕又害怕的眼神看了过来。
祁究指了指她身侧的台阶,柔声问道:“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小女孩疑惑地看着他,眼中的水雾渐渐消散,半晌,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