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抬起头。
他诧异地上下打量贺枕书好几眼,眼底露出几分欣赏之色:“好,好啊……”
对方这态度让贺枕书有点摸不着头脑,又问:“您要买吗?”
“买,自然要买,不过……”男人摇摇头,“你这价格不太合理。”
贺枕书本以为他是嫌贵,可男人下一句话却让他惊得睁大了眼睛。
“这样吧,这里剩下的伞我都要了。”他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贺枕书,“一两一把。”
那锭银子,正好是五两。
贺枕书愣了愣,一时间不知该不该接过来。就连靠在牛车上闭目养神的裴长临都睁开眼,朝那人看过去。
“您这是……”贺枕书犹豫地开口。
“收着吧,就当交个朋友。”男人又笑了笑,道,“我姓胡,在前街开了间字画行,喊我胡掌柜就行。”
那字画行贺枕书有印象,就在前街最热闹的地方,铺面很大,里面摆满了字画。
难怪这人打扮得如此富贵。
可这人自报家门,反倒让贺枕书冷静下来。
他还是没接胡掌柜递来的那锭银子,认真道:“我这几把伞不值这个价,您这钱花得不值当。”
“都是做生意,值不值我心里有数。”
胡掌柜道:“不过你说得对,这几把伞的确不值这个价,值这个价的,是你的字画。”
贺枕书略微蹙起眉头:“胡掌柜想说什么?”
“你这小双儿是个爽快人,我就不兜圈子了。”胡掌柜道,“你这字画题在伞面上,卖给那些不懂欣赏的庸人,着实大材小用。”
“你如果有兴趣,可以来为我的字画行供稿,这不比你卖一辈子伞值当?”
贺枕书没有回答。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甚至没留意到裴长临何时下了牛车,来到摊前。
“阿书,发生什么事了?”裴长临问。
“没什么。”贺枕书摇摇头,又对胡掌柜道,“谢掌柜的赏识,但我只是个普通的乡下夫郎,闲暇时习些字画不过兴趣使然,供稿那样的活,我做不了的。”
“普通的乡下夫郎?”胡掌柜眉梢一扬,眼底笑意更深,“未必吧?”
“我识人很准,以小公子的才华,绝不该被埋没在这市井当中。小公子不必这么快答复我,可以再回去多考虑几天,什么时候想通了,来我铺子找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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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掌柜答应让贺枕书回去考虑几天,但仍然高价收走了那剩下的五把伞,美其名曰,想让贺枕书看到他求才的诚意。
回程路上,贺枕书一言不发,拉车的大黄牛慢吞吞走在山间小道上。
一只手忽然从身后伸出来,从他手里牵过缰绳。
贺枕书恍然回神:“怎么了?”
“你再磨蹭,我们天黑都到不了家。”裴长临说着,轻轻在牛背上甩了一鞭,大黄牛瞬间加快了步伐。
“我知道了……”
贺枕书低低应了声,想从裴长临手里拿回缰绳,却又被后者躲开。
“好端端的,在生什么闷气?”裴长临问他。
贺枕书眨了眨眼:“我没有……”
“都写在脸上了。”裴长临抓着缰绳,视线看向前方,“胡掌柜那儿,你是不是不想去?”“
贺枕书低下头,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愿?”
裴长临问了一句,偏头瞧见小夫郎低垂的眉眼,又道:“别误会,我不是要逼迫你做什么。”
裴长临对字画了解不多,但他能看出贺枕书的水准绝对不低。胡掌柜说得没错,他这字画题在伞面上,只作为一个漂亮的装饰,的确太埋没他了。
而那胡掌柜今天随便就能拿出五两银子,去为字画行供稿,工钱自然不会少到哪儿去。
因此,裴长临其实不太明白贺枕书为何如此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