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枕书沉默了。
今天天气好,他原本只是想带裴长临在附近走走,晒晒太阳。而刚才分开前,他也清楚交代过,让裴长临在路边歇一会儿,他带大黑去溜一圈。
谁知道这人会跟着他跑村外去。
总不能是……怕他被人欺负了吧?
贺枕书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却见身旁的人摇了摇头:“没去太远。”
“出去这么久,还没去太远呢。”裴兰芝瞥了贺枕书一眼,冷哼,“你就护着吧。”
她转身进了院子,贺枕书也扶着裴长临走进去。
鸡圈的栅栏还没关上,七八只鸡在院子里撒着欢到处跑,被大黑一只一只赶回圈里。
裴兰芝坐回屋檐下继续编草鞋,随口道:“药已经熬上了,你去厨房盯着点火。爹这两天去走村回不来,中午就我们几个,随便炒两个菜吃。”
这话自然是对贺枕书说的。
小病秧子废物得很,走两步都要咳血,家里没人会使唤他干活。
贺枕书应了声好,扶着裴长临继续往里走。
绕过主屋门廊,后方有一个小院,是裴长临住的地方。
这病秧子平日里需要静养,因此裴家在盖新房时,特意给他单独修了个院子。
清净是清净,就是有点冷清。
贺枕书扶着裴长临进了屋。
这屋子不大,陈设极简,空气里弥漫着新木与草药的香气。半块粗布帘隔绝内外两室,屋里屋外,一眼就能望尽。
贺枕书还想把裴长临扶回床上,后者却轻轻推开他,话也不说,自顾自进了里屋。
贺枕书:“……”
罢了,这人除了他姐他爹,对谁都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要是事事计较,前几世他就被气死了。
他懒得搭理这小病秧子,转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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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在主屋另一侧,一进去便能闻见浓浓的草药味。贺枕书搬了个矮凳坐在火炉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扇起火来。
裴长临现在吃的药是镇上医馆里的大夫开的,效用谈不上好,只能减缓痛苦,拖延时间。而根据贺枕书前几世的经验,这药至多能让他再活三个月。
但也不是全无办法。
贺枕书在心中思忖着接下来的计划,余光却瞥见有人正在看他。他略微偏头,从厨房敞着的门看出去,看见了坐在院子里编草鞋的裴兰芝。
发现他往那边瞧,后者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贺枕书轻轻笑了下,没有理会。
对裴家人来说,这只是他嫁进来的第三天,裴家人对他有所防备,这不奇怪。
贺枕书是双儿,外表虽是男人,却拥有生育能力。双儿地位低,寻常人家若生了双儿,都要从小学习家务女红,学习如何伺候夫君,以求未来能嫁个好人家。
可贺枕书没有学过这些。
他爹从小教他的,是读书写字,习文作诗。
那些年,靠着他爹城中第一书商的关系,贺枕书时常出没于各类清谈诗会。就连官学里的先生都说,若非当朝女子双儿不得入仕途,以贺枕书的天赋才气,恐怕不会比前些年那六元及第的新科状元郎差多少。
可惜,再如何饱读诗书,那双握惯了纸笔的手到了这田间地头,不会洗菜做饭,不会锄地喂鸡,被好生嫌弃过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