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太子殿下的亏空过于严重,不知道是否还能撑过下次病倒,他绝对不会在太子的身上用这套针法。</p>
十五日虽然不是太子的极限,从脉象看,太子至少还能再忍五日,但是已经是刘御医的极限。</p>
继续施针,他的胆真的会吓破。</p>
毕竟......吹牛和实践是两码事。</p>
祖上的传说暂且不提,只说曾经在他手下挺过三十日的囚犯,那可是面不改色熬过宫中所有酷刑的狠人。</p>
唐臻眨了眨眼睛,因为刘御医的施针,他的眼睛已经随着身体的康复恢复正常。如今看色彩鲜艳的东西几乎没有色差,只有看纯白的颜色时,依旧隐约透着几不可见的绿。</p>
“如果停止施针,必须间隔千日才能继续?”</p>
刘御医面露迟疑,没敢说假话,“不仅要间隔千日,疼痛也会比这次更剧烈。正常人如果第一次的极限是十日,第二次最多只能隐忍八日。”</p>
唐臻点头,“明日继续施针,等到孤满意或身体达到极限再停下。”</p>
“殿下?!”</p>
刘御医和陈玉面面相觑,脸上同时浮现悔意。</p>
唐臻却闭上眼睛,不打算再理会两人。</p>
这套针法确实神奇,如果能始终坚持,是否能提高这副身体的上限?</p>
刘御医对陈玉做了个驱逐的动作,悄悄对唐臻道,“殿下......臣、还有隐瞒。”</p>
“说”唐臻悄无声息的睁开眼睛。</p>
刘御医抹掉额头的汗水,表情怯懦,再也不见片刻前的意气风发。</p>
“我曾十六次为人施展这套针法,坚持时间最长的人是三十日,最短的人只有十日,其中、”他深深的低下头,“其中十三人最后皆有疯癫的迹象......施针最短的人仅有十六日。”</p>
“目前为止,只有殿下施针十五日,既不曾被噩梦困扰,也没白日见鬼。余下两人,前者施针十二日,后者仅施针五日。”</p>
毕竟关系到全家老小的项上人头,刘御医肯冒着巨大的风险,为太子殿下连续施针十五日,已经是医者父母心的体现。</p>
唐臻闻言,下意识的回想近日的感受。</p>
半夜没有惊醒,不知道在黑暗中心情焦躁的感受有没有严重,倒是没做噩梦也没白日见鬼,连病得最严重时觉得血腥味如影随形的症状也没再出现。</p>
他目光定定的凝视满脸悔意和惧怕的刘御医,语气如表情般平静,“滚吧。”</p>
刘御医如蒙大赦,转头就想跑,生怕唐臻后悔。</p>
然而刚走出两步,他又想起还没为太子取针,只能再灰溜溜的回来。</p>
唐臻正值少有的心烦意乱,委实不愿意见刘御医这张老脸,闭眼陷入沉思。</p>
他虽然自信,但从不自大,更不会觉得自己幸运。</p>
继续施针能达到的极限,大概率只是有个健康的身体,既没有习武的天分,也没有任何基础可言,小概率伴随发疯的症状。</p>
......得不偿失。</p>
唐臻默默忍受拔针时的痛楚,忽然醒悟,刘御医为什么能凭借这套针法脱颖而出。</p>
这套针法最大的作用,大概是为大限将至的皇帝拖延时间,至少交代清楚遗言......</p>
唐臻怔住,猛地暴起,牢牢抓住刘御医的手腕,“你每日都在父皇的寝殿停留两个时辰是在做什么?”</p>
正因为终于能够离开,暗自松了口气的刘御医,猝不及防被吓得险些蹦起来,早就背了无数次的答案脱口而出,“我为陛下施针。”</p>
“撒谎!”</p>
唐臻推开刘御医,边收拢衣襟边踩着鞋下床,随手拿起斗篷披在身上,大步走向门口。</p>
冷风顺着大开的房门吹入室内,令满心慌张茫然,久久不曾回神的刘御医猛地打了个哆嗦。他下意识的朝门口看去,喧嚣吵闹的声响骤然入耳。</p>
唐臻身穿寝衣,踩着软底布鞋,仅披着斗篷的模样,令陈玉和程诚大惊失色。恨不得立刻将太子殿下推回屋内,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得严严实实。</p>
可惜想法,只是想法。</p>
现实是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太子殿下大步越过他们,然后小心翼翼的追在太子殿下身后,询问太子殿下为何动怒。</p>
陈玉刚听完刘御医那番先扬后抑,堪称阴沟翻船的吹捧,心中繁杂的念头只会比程诚更多。</p>
他回头遥望空荡的门口,盯着隐隐发麻的头皮试探着问道,“殿下可知我是谁?”</p>
唐臻倏地停下脚步,几乎抿成直线的嘴角终于浮现淡淡的笑意,“不必担心,我没疯。”</p>
陈玉呐呐点头,刻意回避与太子殿下对视。</p>
疯没疯......暂且不提,殿下肯定很生气。</p>
临近昌泰帝的寝殿,唐臻忽然抽出程诚的佩剑架在颈间,不顾羽林卫的阻拦,硬要往里闯。</p>
事实证明,唐臻用最短的时间,选择了最有效率的方式。</p>
从到达昌泰帝的寝殿,到走遍寝殿包括周围的所有偏殿皆没见到昌泰帝的人影,最后从羽林卫的手中拿到昌泰帝的亲笔信,唐臻只用了半刻钟。</p>
快得始终跟在他身后的陈玉和程诚,依旧满头雾水,找不到北。</p>
唐臻将程诚的佩剑扔给对方,面无表情的打开信。</p>
不得不说,上面的每个字,他看着都格外熟悉亲切。因为自从入住福宁宫,他平日练字所用的字帖,皆是昌泰帝曾用过的旧物。</p>
程诚手忙脚乱的接剑,生怕爱妻跌落。</p>
陈玉则满心不安,小心翼翼的打量唐臻的表情。</p>
他好像......忽然没办法再判断出殿下的情绪。</p>
许久之后,在原地僵立许久的唐臻忽然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远处的夕阳。</p>
“殿下?”陈玉瞥了眼唐臻手中的信纸,没敢细看。</p>
唐臻随即将信塞入陈玉手中,神色如常的走向大门,再也不见来时的急切,依旧是私下从容稳重,处变不惊的太子殿下。</p>
陈玉眨了眨莫名酸涩的眼睛,匆匆低下头。</p>
吾儿亲启:</p>
为父思来想去,依旧忧心北方,决定轻车简行前往。</p>
未至逼不得已,吾定会牢记为父之责。</p>
然家国在先,朕乃君主,望吾儿体谅。</p>
私心愿吾儿今后脱离困境,展翅高飞,再无束缚。</p>
若吾儿初心不改,仍愿陪在为父身边,吾亦无怨言。只盼昔日之语成真,能在幽冥之处庇护吾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