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感受到某种预兆,陈玉接连数日都提着心。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先问仆从宫中是否有变故。
然而他越紧张,宫中越平静。
唐臻非但没有做任何在他预料之外的事,反而情绪越来越稳定。即使听见齐黎又去福宁宫求见昌泰帝,也能面不改色的继续正在做的事。
如果一定要说出太子殿下的身上发生什么改变......因为燕翎病入膏肓的作息,突然彻底咽气。
齐黎回到京都之后,第二次求见昌泰帝的第二天,太子准时陪昌泰帝用早膳,随后本该去东宫,太子却一反常态的回到住处小憩。
陈玉毕竟是外臣,早就不会日日在福宁宫留宿。
他按照原本的时间,比太子早半刻钟到东宫,等了整整半个时辰也没见到太子的身影。
越等越急,陈玉干脆去福宁宫寻人,没想到竟然在宫巷与齐黎迎面相遇。
两人眉宇间皆浮现惊讶,停在原地,眼含警惕的打量对方。
“陈大人?”
齐黎面露不喜,陈玉的目光令他很不舒服。
陈玉垂下眼帘,主动让路,“齐将军先请。”
平静的外表下,藏着正疯狂跳动的心。
齐黎、该不会......身上已经有裂纹了吧?
虽然目光盯着前方大理石,陈玉脑海中却只有碎了满地的茶盏。
齐黎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贸然开口,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朝陈玉点头,匆匆越过对方,眉宇间的懊恼随着越来越快的步伐,逐渐变得凝重。
陈玉?
他对这个人了解不多,只知道陈玉很得太子的喜欢,是所有伴读中跟在太子身边最长的人。
即使是与陈玉同时赶到京都,成为太子伴读的梁安,去福宁宫求见,也只能如同普通外臣那般,等待羽林卫的层层通报。
陈玉却能凭借太子的令牌,自由出入福宁宫。
这个看似不起眼的人,悄无声息的做到骠骑大将军和陈国公世子都不曾做到的事。
如今只能希望陈玉确实如他表现出的那般老实,安心忠于太子殿下,不会轻易将他私见昌泰帝的事说出去。
否则......免不了打草惊蛇,引来各方的猜忌和防备,徒增麻烦。
陈玉安静的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齐黎的身影,他才几不可见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至少没在他面前倒下,事后应该也查不到他身上?
毕竟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又过半刻钟,陈玉默不作声的陪太子用午膳,然后随太子去东宫、在门口等待孟长明、替太子和孟长明守门、送孟长明出门、顺便迎燕翎进门、继续守门、送燕翎出门。
从日光灿烂等到月明星稀,为了尽可能的避免麻烦,陈玉甚至特意没有出宫,在东宫留宿。
然而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宫内宫外都没有噩耗,太子殿下准时出现在东宫。
仿佛昨日的不同寻常,只是太子偶然起晚,所有的危机都来源于陈玉丰富且没用的想象力。
善于反省自身的陈玉陷入自我怀疑,盯着窗棂陷入沉思。
程诚忽然推门而入,仅用一句话就令太子殿下刚恢复的作息,再次发生改变,证明陈玉的危机感并非空穴来风。
“殿下,齐黎又进宫了!”程诚轻声道,“但是他没去福宁宫,正绕路去后宫,似乎是想收拾些端妃的遗物,”
唐臻放下笔,示意陡然回神的陈玉收拾桌上的笔墨,他则仔细洗去手上沾染的墨迹,漫不经心的道,“端妃的遗物已经收拾过几轮,如今恐怕只剩下瓦片和宫墙,他难道敢搬走?”
想来是昨日遇到陈玉,难免心虚,今日才故意做出迷惑众人的举动。
殊不知,原本他能悄无声息的求见昌泰帝,全凭程守忠扫尾,抹去他的痕迹。如今他光明正大的走进皇宫,除非宫中的京卫全都眼瞎耳聋,否则李晓朝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行踪?
陈玉心惊胆战的看着不像是生气的太子殿下,小心翼翼的开口,“殿下......”
“孤突然累得厉害,先回福宁宫,去找刘御医诊脉。”唐臻摆了摆手,“你留在东宫,不必跟着。”
陈玉张了张嘴,无声点头。
他既没有信心,能劝太子立地成佛,更不担心太子在福宁宫吃亏。
留在东宫也好,免得给太子拖后腿。
两个时辰之后,太子笑意盈盈的回到东宫,正好赶上孟长明来授课的时间。
陈玉习惯性的守在门外,目光的落点却放在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方向。
孟长明离开时忽然在东宫大门处停下脚步,盯着陈玉的眼睛问道,“你在想谁?”
“嗯?”陈玉茫然抬头,面上浮现淡淡的尴尬,试探着答话,“想......孟首辅的皎月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