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臻是真的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看到燕翎和胡柳生心有灵犀。
他放空思绪,从内而外的散发类似被吓傻的平静,反应完全符合燕翎的预期。
尽在掌握之中的满足感令燕翎格外宽容,体贴的为太子留出足够的时间,思索他刚才的那番话。
良久后,太子空茫的双眼中终于恢复神采,急切的问道,“是、是谁要害孤?”
“别怕。”燕翎面露心疼,顺势伸出手,想要揽住太子安慰。
他虽然只比太子年长两岁,但是早在几年前,陈国公夫人就开始考虑他的终身大事,因此燕翎对男女之情并不陌生。
至于男男......终究是夫妻之间的感情,因为没有男女大防,少了许多避讳,更容易潜移默化的接近。
燕翎心中有数,太子虽然容易哄骗,但是为人迟钝,身边又有许多碍眼的人。一时半刻,他恐怕无法有太大的进展。
既然如此,更该大胆些,完全没必要因为还没研究过龙阳的学问露怯,错失良机。
唐臻苍白的脸色忽然涨红,趴在床沿剧烈的咳嗽,后怕和愤怒顺着眼角眉梢蔓延,眨眼间就笼罩全身。
燕翎的手臂落空,眼中的怜悯却不知不觉间更真切的了些,他叹息道,“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认清自身的处境,若是你因此直接倒下,岂不是成了我的罪过?直接成全那些千方百计想要害你的人。”
唐臻沉默的趴在床沿处,瘦弱的肩膀和脊背不受控制的颤抖,悄无声息的暴露他难以平静的情绪。
“真真,你已经十六岁,临朝亲政,这些事,终究是要面对。”燕翎垂下眼帘,平和的语气暗藏诱惑,“我也想永远将你护在羽翼下,替你处理所有会令你不开心的事,但是......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略带哽咽的音调,再次暴露太子激动的情绪。
燕翎摇头,深知过犹不及,转而回答太子更关心的问题。
“半年前,我是在回京都看望你之后才知道所谓的风寒是中毒。”俊朗的面容恰到好处的浮现愤怒,他内疚的低下头,“怪我回来的太晚,所有线索都被抹除的七零八落,只留下查不到源头的臭鱼烂虾。”
唐臻昂着头凝视燕翎的眼睛,手指无意识的蜷缩。
他知道,燕翎肯定查到了满意的线索,否则以燕翎的骄傲,绝不会说显得自己无能的话,必是欲扬先抑。
燕翎的反应果然不出他所料,略显浮夸的犹豫片刻,垂下头贴在唐臻的耳边道,“我追查至今,只有一条有用的线索。你中的毒名为日衰,几百年前,曾是江浙禁药,如今已经鲜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唐臻的眼底再次浮现抗拒,喃喃道,“日衰?”
几百年前?
圣朝开国至今,国祚三百年。
几百年前,刚好是前朝,能对得上胡柳生所说的前朝卫帝。
燕翎点头,解释道,“但凡中毒者,一日之内如果没有察觉,必死无疑,所以名为日衰。”
唐臻心思电转,立刻有了主意,故意问道,“前朝卫帝、是、是不是因为日衰......”
“没错。”燕翎眉宇间浮现诧异,“卫帝身体康健,正值壮年,有所不适的时候完全不放在心上,太医也没能立刻确定卫帝是中毒,只拖延半日,卫帝就彻底倒下,再也没能站起来。”
唐臻闻言,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惊慌,肉眼可见的开始颤抖,似是出神的脱口而出,“胡柳生竟然没骗我?”
“胡柳生?”燕翎愣住,继而脸色逐渐难看。
总算是在揣摩李晓朝言行的过程中,有些许长进。没有直接问,胡柳生是什么时候对太子说过,有关于前朝卫帝的事。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对太子说起年初众人心照不宣的隐瞒。
他沉吟片刻,小心试探道,“胡柳生刚才来过?”
唐臻点头,假装正处于极度震惊,完全无法思考的状态,毫不犹豫的将胡柳生卖的干干净净,依次将胡柳生的来意和猜测,事无巨细的重复给燕翎听。
燕翎眼底深处的恼怒,逐渐变成若有所思。
胡柳生怕李晓朝用他平息突然掀起的波涛和三省总督的怒火。
施承善和胡柳生......
燕翎连岑威都瞧不起,自然也不会将这两个人放在心上,对他们的印象,依旧停留在呆霸王和狗腿子。
至于更深的层次,燕翎懒得探究,也不在意。
如今施承善生死不知,胡柳生面对背锅的风险,绝地反咬,平日东宫里最亲密的‘友人’突然反目,燕翎反而觉得有意思起来,愿意耗费更多的心思琢磨。
京都总督府的管家称,有不知来历的人手持信物求见施承善,呈上密信。施承善浏览密信之后,没有做任何交代,单独出门,再也没有回府。
胡柳生则说,他是收到施承善的邀约,在后宫碰面,所以才会在深更半夜,出现在宫中。
李晓朝觉得胡柳生说谎,昨夜京都的所有变故都与出身贵州的胡柳生有脱不开的关系。
三省总督有什么仇、什么怨,皆可以冲着贵州去。
京都的骠骑大将军,最多只是监管不力,没能及时发现包藏祸心的贼子而已。
那么......如果胡柳生没有说谎呢?
世上最好的脱罪方式,就是将苦主变成罪魁祸首。
胡柳生咬死现在的供词,也可以合理推测,后宫的乱象和东宫的大火皆是因施承善而起。
失踪既可以是畏罪潜逃,也能是亲自动手的过程中行差踏错,反而丢掉性命。
如此一来,李晓朝非但不必再担心三省总督的兴师问罪,反而可以质问三省总督是否有参与其中。
虽然短时间看,陈国公府占不到便宜,但是此消彼长,只要是三省总督吃亏,陈国公府就不亏。
再借此拉拢李晓朝,岂不是一石二鸟?
算上添头似的胡柳生,又多三分利益。
总之,成功血赚,没成不亏。
燕翎越想越觉得这是天赐良机,眼中精光渐盛,耐心的安慰失魂落魄的唐臻半晌,匆匆离去。
唐臻面无表情的倚靠着软枕,思索胡柳生和燕翎的立场,会给京都的形势带来什么样的改变。终究还是觉得无趣,更关心昌泰帝为什么不肯与他离开。
如果昨日他和昌泰帝及时离开,福宁宫中没有昌泰帝,羽林卫肯定不会死守通往后宫的侧门,最多只是守紧福宁宫的门户,会更从容的放走后宫的宫人去东宫作乱,不会给浑水摸鱼的人可乘之机。
众人虽然会更早的发现昌泰帝和太子的失踪,但是受到的干扰信息变多,最先怀疑的肯定是各方‘诸侯’,立刻安排人手去追,怎么能想得到,昌泰帝和太子会一路向东,直接通过海船离开圣朝?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