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士原地愣怔,等客车在近旁停下时方回神。
中巴车强行制动,在路面上拖曳出两道长长的黑色印记,并发出尖锐刺耳的吱嘎声。
哗啦一声,一侧车窗半开,有妇人探出脑袋,热情招呼道:“道长要搭车吗?这路上没车子,您要是不嫌弃,就和我们挤一挤吧。”
那妇人圆脸方额,瞧着唇红齿白,分明是个活人模样。
王道士暗自松气,略作迟疑,沉着脸登车。刚踩上踏板,只觉脚底一沉,车身不受控地嘎吱晃了一晃。
雾色昏沉,司机掩蔽其中一动未动。他口中咕哝几句不明所以的话,声音浑浊难辨。
“太重啦,太重啦,生人太重啦。”
他好似这般说着。
“太臭啦,太臭啦,生人真臭啊。”
“生人”在一般语境里指陌生人,然而王道士猛地想到毛春方言中的“生”往往指的是“未经烹煮的鲜肉”。
一股麻意倏地窜上他的背脊。
还不及反应,车门砰地一声贴着他的后背合上,激出他一身鸡皮疙瘩。王道士只得硬着头皮往车厢内挪步。
车厢冷若冰窖,不断有风从老化的封条缝隙间灌入其中。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气味,陈旧的皮革味、劣质的汽油味、潮湿的尘土味,还掺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鱼腥味。驳杂的气味和王道士身下的臭味相呼应,配合得当地打出臭味组合拳,轰得他两眼火辣直冒金星。
而车外,小黑猫踮着脚尖小跑着靠近,又后退,再次靠近,反反复复。
他不喜人类,却也不甘心白白放过顺风车。瞥一眼萦绕在车身周遭丝丝缕缕的黑气,巫元心下已有决断,抬爪迅速打出一张隐身符,紧接着纵身一跃。
咚——
蓦地一声巨响,车身震颤,动静好比地动山摇。
“地震了吗?”车厢内有一高亢的女声喝问,听声音正是那招呼王道士的圆脸妇人。
众人七嘴八舌嚷嚷起来。
“是不是野猪掉下来砸车顶上了?”
“从山上砸下来?这得是多大一头猪啊!”
“别是给撞死的。”
跳上车顶的始作俑者猫抬起一条前爪迟迟不肯下脚,正嫌弃地扫视周遭,闻声登时拉下脸。
干什么喵!不过是包袱压着重了些许,他落地时忘收力,用得着如此大惊小怪吗?岂有此理!
小黑猫气得毛脸滚圆,不管不顾盘尾坐下,团成小小的一堆,抡起爪子在车顶乓乓砸了两下。
开车开车,惦记什么野猪!
奇怪的是,这番动静下车内无一人提出下车查看,反而迭声催促司机驱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