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轻弦声音沉静,其实偷偷扬了下嘴角:“无事。”
“我爹是这附近酒馆的掌柜,您要是不介意,我回头取一坛咱家压箱底的好酒赠与您,聊表谢意。”青年被迷得晕头转向,压根不管自己老爹会不会同意他取酒。
楚轻弦当然不介意,还十分心安理得地站在原地:“多谢美意。”
对方蹬蹬蹬跑进店,回来时怀里多了一坛沾了泥土的酒,亮晶晶地看着楚轻弦:“公子,我爹说过,这酒名‘空阶雨’,是我祖父那辈传下来的,统共也没多少……”
“空阶雨?”楚轻弦手指顿住,“是之前歧朝的名酒?”
对方也一愣,兴奋道:“公子竟知道?”
“只是听说过。”
毕竟人间朝代交叠更替,能留下来几坛也极不容易。
楚轻弦伸手接过,悄悄用灵力探查了一番,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珍酿。
那小掌柜有些脸红:“公子、公子喜欢就好,若是还有机会,还想让您多指点指点棋技……”
对面羞赧地说着,仿佛还不肯走。
毕竟刚拿了人东西,楚轻弦想了想,还是多说了几句话:“对了,我问你个问题。”
“公子请讲。”
“这几日是什么日子?”楚轻弦看着满街人流如织,好奇问道,“我也算常来三昧城……这么热闹却也少见。”
“我观公子装束,应是及冠不久?”那年轻人猜到,“不知道也很正常。”
楚轻弦自然不会纠正自己年纪是这人几倍的事实,听见对方又说:“这是百年前歧朝的芰兰节。”
大歧虽在百年前便已被灭亡取代,但当年不少民宿风物还留了下来。
“芰兰节时,歧朝百姓都会出门赏玩,河边燃起水灯,商号也会延长营业,通宵达旦,今日是芰兰节的最后一日,便有了公子看到的盛况。”
“竟是如此。”楚轻弦思索着。
他挥了挥手上的坛子:“谢了,小掌柜。”
然后没理会对方还在原地说着“有缘再会”,楚轻弦若有所思地翩然而去。
寻到三昧城的河畔,这里果然熙熙攘攘,点了不少水灯。
楚轻弦寻了个僻静处坐下,打开方才那青年送的酒。
鼻间传来沁人的香气,不愧是前朝千金难求的酒,传言大歧君主极其钟爱,看来也不无原因。
虽然没排到糕点,这酒也算是意外之喜。
他从储物戒中掏出个玉杯,怡然啜饮了几口。
这酒入口温和,流过喉咙时又有一丝烈意。
不过楚轻弦毕竟不是凡人,自然也不可能醉。
他看着远处的水灯,偶尔还会偷偷掐个诀,把其中几盏不小心被风吹灭的重新点燃。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起,面前的河流与画舫忽然消失了。
——变成一片虚无的黑白梦境。
楚轻弦警觉起来,向前走了两步。
脚下踩的似乎也不再是地面,而是充满泥淖的沼泽。
可当他抬起脚,又毫无脏污。
原本不离身的幂篱也消失了,身上的储物戒也不翼而飞。
楚轻弦登时明白过来。
这是一个幻境。
他极快地思索了一下,应当不是那酒的问题,毕竟他此刻依旧灵台清明,绝无半点醉意。
那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灵力,能无声无息将自己拉入幻境?!
楚轻弦沉静下来,召出本命剑。
他执剑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周围的景象也在跟着变换。
“你是何人?”他冷声道,“竟也敢把我拉进来?”
随着他问出口,周遭的一切也忽然开始颤抖起来。
很快,那些原本树立起来的景色像是坚持不住,忽地扑簌簌往下落。
这些东西没有实物,只能如灵体一般,穿过楚轻弦的身子,再落入脚下的泥淖,化为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