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时舒又笑,没立即开口,好一会,才用走神似的语气说:“小乖要气死了......”

梁径却没再说什么。

其实他心里很明白,这一遭,对时舒来说,几乎就是毁灭性的。他无法衡量这件事对时舒的影响,但他很担心时舒会留下阴影。

“老婆......”不知道为什么,再次开口,梁径就这幅样子了。

时舒没好气,觉得他不说正经话,只会叫来叫去,有点敷衍道:“干嘛啊。”

“爷爷没打算让妈妈过来。”梁径老实了下,摆正语气:“等爸爸情况稳定些,他打算让爸爸回江州省人医治疗。”

时舒抬起头,“啊。”

梁径低头,瞧着臂弯里的时舒,手上又痒,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去捏他耳朵,捏上手的时候语气柔和许多:“这边四五六月的天气一会冷一会热的,爷爷担心妈妈过来的身体适应不了......”

“可是阿姨肯定不会放心等那么久,她也要来看看你吧。”

“所以还在商量。或者下周来一趟,然后跟爸爸一起回去。”

一周后,和时舒料想的一样,丁雪果然冒着雨夹雪来了英国。

四月中旬的D市,乍暖还寒,丁雪穿一身黑色大衣,整个人瘦了一圈。她的肩头薄薄一层雪碎。隔着异乡的风雨,她看到满头白发的梁老爷子,开口刚叫了声“爸”,满脸泪水就和雨雪一起落了下来。

那会时舒跟着一起去接的人。路上丁雪不像往常一样和他轻声细语、言笑温柔地说话。时舒其实都明白。丁雪紧紧握着他的手,好像在握着这世间唯一的热度。

只不过这一趟丁雪没有待太久。

因为到的当晚,看见病床上只有仪器在提示生命体征的梁坤,她就生了一场高烧。

气候突变,情绪反复,眼下又经了大波折,来势汹汹的高烧让丁雪整个人奄奄一息。

梁径得到消息的时候,愣怔了好久。他躺在病床上,几乎忍不住想这场事故到底会给他带来什么结果。

时舒更是一刻不敢离开他身边。情况凶险的那几晚,他整晚整晚陪着梁径。眼泪已经在上一轮风雨里干涸了,这一轮好像身心都在坍圮。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整个人好像在慢慢脱胎换骨。回到学校参加小组会议,也不像平时那么活泼,话一下少了。莱维知道他在伤心,课余时间会和他聊聊。几个相熟的同学坐在阳光灿烂的草坪上打闹,时舒偶尔参与,多数时候,他都在望着草坪发呆,要不就是漫无目的地翻阅手边的会议记录,一点点一点点地给自己整理思绪。

他性格里的一些无忧无虑的明媚和天真随着这场人生事故渐渐沉稳。只有在特定的场合和特定的人的陪伴下,柔软地呈现,令梁径无比心动。他总是呵护他的,时舒身上一分一毫的变化,他都是最先感知的。所以当他再长大些,二十八九岁的时候,再回头看这场发生在二十出头的人生巨变,最珍惜的还是那个小心翼翼在自己身边躺下,说不要他骨灰的人。只不过那个时候,事情又发生了一点变化。梁径怎么也想不到,年近三十,居然在时舒身上完整体会了一把时其峰的心态当然,他是不会对时舒做什么父慈子孝的事的,他再呵护他,也有的是办法。

好在这边医疗跟得及时,丁雪身体恢复了过来。等医生那里确认梁坤情况稳定,梁老爷子当即就让丁雪一起跟着回国。

他年纪大了,主心骨一样坐镇到这个时候,已经十分令人敬佩。

之后近两个月,梁家在英国乃至整个欧洲的大小业务都被梁老爷子一一接手、过问。他的一生都在为这个家族铺路,眼下更是殚精竭虑、步步筹谋。梁径出院之后,慢慢跟在他身边出席各种会议和社交。一如幼年。只不过,小的时候,祖父教他知书识礼、进退有据,现在长大了,祖父手把手教他人前处事的玲珑与机巧,也让他谙熟人后波云诡谲的城府与心机。

五月底,闻京来了英国。

虽然之前说好了,但当闻京堂而皇之拖着行李登门要求入住的时候,梁径确认了两遍。

“住我家?”梁径被时舒推进洗手间,再晚一秒,估计语气就暴露了。

闻京坐沙发上津津有味翻着时舒的游戏手稿。

六月份的制作人大赛近在眼前。虽然参赛作品两周前已经提交,但这段时间时舒还是很忙的。闻京啃着冰箱里刚拿出来的苹果,头也不抬,因为天然的兄弟情,自动忽略梁径语气,慷慨道:“队里没比赛就过来照顾你啊,不用谢啊。”

梁径扭头,难以置信:“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你照顾我都好了,我还有老婆”

时舒红着脸指他:“给我进去。”

他右手还打着石膏,胸腹间的固定带虽然已经拆除,但很多剧烈运动还是不能做,得再养养。

时舒盯着梁径左手推门的动作,有点怀疑梁径是不是有点想拆下石膏朝闻京扔过去......

闻京抬头,十分不解:“我懂啊。我又不是十八岁。我肯定不会再和你们挤一张床。”说着熟门熟路走向靠近玄关的一间客卧,自己往门上敲了敲,“来的时候我问了,你妈说家里有空房间时舒之前还邀请原曦过来住呢,怎么我就不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