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浔垂下向前伸出的手,朝空掉的汗津津的手掌心瞄了一眼。他站在人流穿行的过道里,余光中有人捧着鲜花走过,娇艳欲滴,或许就是刚刚在走廊里散播香气的那一束,姜浔却闻到了扑鼻而来的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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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浔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吸烟,抖落的烟灰在大理石地板上堆叠出奇怪的痕迹。
烟雾来不及扩散,更多的像是被他的眼睛沉默地吸附进去,灰色逐渐饱和,覆盖掉里面血红的邪气。
“我说这位先生,医院里边禁止吸烟!”
医护人员口气不佳地走过来大声提醒。
姜浔按熄烟头,抬起头来,眼睛里空无一物。
年轻护士心有余悸地匆匆走开,姜浔垂下头,继续刚刚被打乱的思绪。
在结果未知的等待里,关于田云逐,他不能停止让自己去想些什么。
除了病名,和未来那场限期进行的手术,平日里田云逐对几乎毁了他所有的病魔只字不提。所以姜浔私底下仔细研究过,对于田云逐千方百计对他刻意隐瞒,小心隐藏的症状也都了如指掌。
他知道由于血红蛋白的下降,血小板的减少,再生障碍性贫血的患者可能出现出血的症状。慢性的再生障碍性贫血的患者出血倾向比较轻,主要是以皮肤黏膜出血为主,可以出现皮肤的出血点,瘀斑。但像田云逐这样的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的患者,出血症状则比较严重。不但有皮肤,黏膜出血,身上的淤青,还有可能引发内脏出血,危及生命。
姜浔在这方面一直格外留意,这也是他当初提议让冒冒失失闯到漠河的田云逐住进自己家里最重要的原因。比起心绪难安,牵肠挂肚,姜浔宁可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随时关注他的身体状况。
上一次田云逐高烧,昏睡过去,姜浔在帮他擦拭身体的时候,特意仔细检查过他身上皮下组织出血的情况。结果说不上坏,他只在田云逐手臂和大腿上发现了几块小小的淤斑。
田云逐的精力时好时坏,东西吃得越来越少,人也在一点点虚弱下去。这些姜浔全都看在眼里,只不过千遍万遍地默默说服自己,配合他,成全他,一忍再忍。
因为距离他口口声声的手术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因为田云逐心心念念的短暂相守,他可怜兮兮的奢望,也只有区区三十个日日夜夜。但凡他想要的,他都拼了命去成全,拼了命也要护他一个月的周全。
所以就算惴惴难安,姜浔也对这次孤注一掷的坚持怀抱着盲目的信心。盲目到,自以为是地以为,田云逐同样不会辜负他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