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高三上课到二十六,林爱贞买了二十七的票回祝成礼老家,她对祝成礼任何事都是上心的,坐车途中她看着窗外的群山,“以后等你长大成家了,也要带着老婆孩子回来看看你爸爸。”
祝余像被蛰了一下,坐立难安起来,也不答腔。
林爱贞大包小包买了许多东西回来,他大伯开面包车来车站接他们,老家和半年前又有些不同了,路重新修过,路边还竖了几个路牌,看着很清洁整齐。
农村的年很热闹,临近新年每天都有人家杀猪,嗷得很吓人。大伯家的堂姐已经上大学了,明显漂亮许多,睡觉时堂弟悄悄和他说,“姐姐谈恋爱了。”
除夕那天霍青山卡着零点和他打的生贺电话,祝余问他这时候在哪。放假前他一直央着简希去国外某个海岛过年,“霍律师应该有空,我们去关岛过年嘛。”
当时简希不解地望着他,“你们想去就去,问我干什么?”
那种不解像一种无意识的冷漠。
霍青山还是那种讨喜迷人的笑,“我们要一起去啊。”
“为什么?”简希说,“我想一个人。”
霍青山的笑淡下来一些,“过年怎么能一个人?”
简希毫无情绪地看着他,“我一直和爸爸奶奶过,我不习惯和别人过。”
别人。
电话里霍青山笑意盈盈,“在家呢。”
艾山简希王洋还有班群里都给他发了热烈的生日祝福,方杳安还单独给他发了红包,祝余非常羞愧。
晚上九点多,晚会早就开始了,方杳安在班级群里连发了八个两百的红包,群里抢疯了,热火朝天,简直要对方杳安歌功颂德。
祝余看着手机,点开对话框,没有动静,他又退出去,把手机静音改成了振动,又把振动改成了音量,反复几次后烦躁地把手机塞进了口袋。
除夕这天下了雨,从醒来一直下到晚上,连绵不尽的冷雨,祝余生日的意兴都被淋得寥落又阑珊。
他仰头看着雨落下来,那种冰冷的湿气都仿佛渗进他身体里,对面坐着的堂姐也不停在看手机,看一会儿,就拄着脸失落地去看电视里的晚会,快到十点的时候,她接了个电话,笑着进房间了。
祝余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面上还笑着和堂弟说话,手伸进兜里长按住了关机键,就在这一秒,手机响起来,声音巨大。
他妈吓了一跳,“满满手机音量怎么这么大?”
祝余讪讪低下头,脸上有惊慌的红,他看到屏幕上梁阁的名字,起身往外走,“不小心按着了。”
他走到檐下,外面家家户户都亮着灯,冷雨已经疏了,有小孩子在扔爆竹,他接通了电话。
那边稍微有些嘈杂,梁阁声线低郁,“喂。”
那一瞬间,祝余狠狠掐住了自己,疼得人都搐搦了一下。
他回复平静,“喂。”
应该是在往静处走,那边渐渐安谧下来,“生日快乐,祝满满。”
除了梁阁没有人再连着姓叫他的乳名,只有梁阁这样叫他,祝满满。
“谢谢,你也新年快乐。”
梁阁停了一下,是尤嫌不足的语气,“这么小气?只祝我快乐?”
祝余觉得好笑,“你还想要什么?”
梁阁低低地说,“祝我年年有余吧。”
祝余一下噤了声,长久地静默。直到爆竹声把他唤回了神,他才嘴唇翕动,轻得像耳语,“祝你年年有余。”
祝你年年有祝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