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没人敢去看戚陆霄的脸色,除了同情,毕竟戚陆霄是这家医院的股东之一,现在戚陆霄的爱人却在他们医院重病不治。
他们也是真的没办法,这段时间几方会诊,还从国内外请了许多相关的专家,都阻止不了池容器官衰竭的速度。
“戚总,您要是有什么话,还是现在去说……”医生抬起头放缓了语气跟他建议。
不然池容再昏迷过去,谁都不知道他还会不会醒。
甚至可能下一秒就又要被送去抢救。
戚陆霄也很多天都没睡,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接过那张病危通知书时眼眶好像瞬间更红,他去冲了把脸,直到眼眶的颜色褪下去,盯着镜子,才发现下巴都泛起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都很狼狈。
他从头到脚清理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去重症监护室见池容。
池容恰好刚昏昏沉沉地睡醒,他眼睫轻颤,睁开时瞥到了坐在他病床边的戚陆霄,那双柔软漂亮的杏眼就弯了弯。
戚陆霄唇角也跟着翘了下,他不敢碰池容,只能这样跟他说话。
池容已经疼到麻木了,但他现在就算躺着,哪怕稍微呼吸都觉得很费力气,浑身都燥热滚烫,像有灼烫的岩浆从他血管蔓延开,烧得他腿都没了知觉,也不敢去碰自己的皮肤。
戚陆霄想开口跟他说话,还没发出声音,嗓子就哑了,才压下去泛红的眼眶又控制不住地发烫起来。
池容指尖动了下,戚陆霄握住了他的手。
“你可以现在哭,”池容还戴着呼吸机,说话很难困难,只能断断续续发出很小的声音,但眼睛一直是弯着的,他轻声说,“要是趁我……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哭,我会不高兴的。”
戚陆霄都不记得他有多少年没掉过眼泪,但在池容话音落下的时候,他眼泪就突然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他垂下头将脸埋在了掌心,压抑的哽咽都忍在喉咙里。
池容艰难地抬起手,苍白冰凉的指尖还有些发颤,摸了摸他的头发,眼眶酸涩到难受,眼泪顺着耳侧滑下去,濡湿了枕头。
“戚陆霄,”池容很小声地叫他,“我告诉……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许……也许我就是回去了,你想我的时候,我一直都在,不要怕。”
池容才说完,冷汗又顺着额头淌了下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难受,浑身都很疼,像要被撕裂。
医生一直都守在重症监护室外,池容现在随时都可能会突然发病或者晕厥,见到人似乎脸色突然变了,就再次开始抢救。
原斐也过来了,他什么安慰的话都没说,就跟戚陆霄等在抢救室外。
戚陆霄冰冷的义肢掌心上还都是濡湿的眼泪,他攥住池容手背的时候,都能感觉到池容疼得发颤,他在外面几乎没见过池容掉眼泪,池容那么能忍的人,骨折都没哭过,现在眼睛却是红肿的,肿到不太舒服,又没办法不哭。
医生再次走出抢救室,很低地叹了口气,跟戚陆霄说:“应该今晚……”
撑不过去了。
医院的走廊很长,墙壁雪白,尽头是扇落地窗,已经是晚上,夜幕泛着深沉的黑色,隐约能瞥到街上璀璨连绵的灯光。
戚陆霄去病房里陪池容。
池容一直在昏睡,胸膛的起伏都很微弱,到了深夜又被疼醒,他眼尾酸涩,却流不出眼泪,只剩一点回光返照似的清明。
戚陆霄透过呼吸机隐约看到他嘴唇在动。
“想要什么?”戚陆霄俯身问。
池容发不出声音,唇瓣微微地分开又合拢,戚陆霄却辨认出来了他说的话,眼眶几乎在一瞬间红透,却低低地说了声,“好。”
医生还跟原斐一起等在外面,但所有人心知肚明,他们等的不是下一次抢救。
戚陆霄抬起手摘掉了池容的呼吸机。
原斐撇过头没再看。
池容浑身都特别疼,又说不出怎么疼,从腹腔蔓延开,骨头缝都是烫的,他脸颊都是病态的苍白,想对戚陆霄弯一下眼睛,却连抬起睫毛都很难,眉头仍然微微地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