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夫妻两人统一战线,司媚媚这回也跟阮应通是一个想法,“我也不同意你去,你说你们这夏令营,三个学校加起来得一百多号人,老师能管得过来吗?还不是马马虎虎走过场,先不说浪不浪费钱,你这个夏令营要是能高考加分也行,关键是跟考试一点关系都没有,就上下嘴唇一碰来一个开拓视野,有那时间我们自己在家学习不也增长新知识了?还不用花钱。”

一说到花钱,阮应通就气不打一出来,骂道:“你们这破学校月月要钱,又是考务费又是卷子费,阮悠恬你知不知道你上学多费钱,现在竞争多激烈,你不好好学习,这些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本。”

司媚媚不知想到什么,也说:“儿子你跟老师说,就说不去了,这名额给其他同学吧。这个活动说来说去都是一个玩,能有多大益处啊?没用,关键还是得自己争气,等你自己赚钱了,想参加啥活动都行,但现在爸爸妈妈这么辛苦,你就好好学习就对得起我们了,不要想别的。”

阮应通跟着附和道:“没错,虽然咱们家里还算有钱,但也不能这么挥霍。你妈我就不说了,单说你,我每天在外面起早贪黑,还不是为了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不求你将来大富大贵,起码不给家里裹乱就行。”

司媚媚不乐意了,“怎么我就不说了?你又看我不顺眼了是不是啊阮应通?我起五更爬半夜地伺候你们爷俩,怎么着啊现在跟我玩含沙射影这一套?我对不起你们了吗?”

阮应通冷哼道:“我不跟你掰扯,心里有没有鬼你知道,别哪天大着肚子回来就行。”

司媚媚被戳到痛处,张口就骂,说:“你还有脸说我?在外面你找几个了你自己都不知道吧?我要是大着肚子回来起码那是我亲生的,你要是抱回来一个说不定姓什么呢!”

眼看着两人的话越来越难听,阮悠恬纵是从小习惯了这样的家庭氛围也难免心痛。被两人吵得太厉害,阮悠恬受不了地吼了一句,“不要吵了!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阮应通气急败坏道:“大人说话你就听着,小孩子家家的要什么尊重?”

司媚媚也瞪了阮悠恬一眼,道:“平时怎么教你的?大人说话时小孩子别插嘴,搞得像我没教育好你似的,别人笑不笑话?”

阮悠恬终于不再对父母抱有期待,只是道:“我不喜欢你们。”

回应他的是朝面部飞过来的烟灰缸,阮悠恬下意识闪躲,烟灰缸撞到墙面后飞溅的碎片正好划伤阮悠恬的耳后。

流出的血又湿又粘,还带着温度,可那一刻,阮悠恬从没有那么冷过。

拒绝了凌风的建议后,当天晚上阮悠恬又做噩梦了。他在闷响的雷声和噼啪的雨声中惊醒,在黑暗中缓了好半天才打开床头灯,披上衣服下床把留着缝隙的窗子关好。

阮悠恬没有在夜里开空调的习惯,夏日的晚上,等到天色完全黑的时候,白日里的高温也会慢慢被消化,等到了□□点钟,就已经很凉爽了。阮悠恬常常会给窗子留一个缝隙,屋子里不憋闷,也不会太冷。

——也不至于太安静。

阮悠恬不喜欢静得落针可闻的黑夜,因为在他的记忆力,那常常意味着剧烈的突如其来的争吵和玻璃器皿砸在门板、墙壁和地砖上的破碎声。

夏夜被风拂动的枝叶摩挲和夏虫的窸窣声,透过窗子传进来,于阮悠恬而言不是聒噪,是依靠。他要借着这些声音分分神,不然一不注意就会陷入无底洞般的苦涩过往,然后又伤神一整晚迟迟无法入眠。

夏夜好过,春秋冬三季才是阮悠恬的煎熬,北方风大,春秋天干,冬季寒冷,开着窗子能听见的只有呼呼作响的风。就连楼下小孩子的嬉闹,都没有夏日的热闹。

阮悠恬也时常唾弃自己麻烦,他注定不会拥有热闹也没法融入热闹,可是在夜深人静,他竟然会如此依赖热闹,哪怕是对旁人来讲有些不悦的打扰。

阮悠恬浅眠,脑子乱的时候更是睡不着,眼下被惊醒自然没了睡意,就披着衣服靠在床头出神。

他没来由地想到了白天凌风说自己是演戏的苗子,他自嘲地想,我不是演戏的苗子,却是个天生的小丑。

第二天阮悠恬下楼扔垃圾,顺便打算去新建的街心公园看看。

他在家里无事可做,这学期在国内知名线上课外培训机构兼职的工资足够付接下来的房租,他平时又节俭,父母例行公事给的为数不多的生活费也节省出了一部分,他现在不缺钱,暂时不必为这事苦恼。

阮悠恬在楼下往楼上看,他就住在五楼,窗子半开着,米色的窗帘罩着,看不清屋里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