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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是焉惊呆,然而高居后位几十年,连皇帝也给她三分薄面,她早已忘记低头两个字怎么写。她还不知道皇帝已经下旨推翻居庸关案,还下旨要查她,她目光扫过温镜只恶狠狠道:“你想谋朝篡位不成!云氏党人在朝中必不允你。还有我儿,经营安北多年,论带兵难道输给你?内苑迟早打回来!”温镜淡漠地没有看她,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云是焉愈加愤懑,她又看见一旁朝与歌,便朝萧寒水撒气,“叫你的好徒弟赶紧把本宫松开!”

谁知萧寒水的“好徒弟”正在愣神,朝与歌先前收走萧寒水的摺扇一直随身带着,这时抽出来展开,喃喃念着扇面上的题字:“广湖寒碧,水近烟轻,生教疏狂,隐客自赏萧雨…”接着他打开夹层,又念,“深宴浮欢,霜寒露冷,忍怜寂寞,云主却梦萧郎。”

那是藏在萧寒水的摺扇暗层里的一枚桃花笺,凤纹徽墨,一看就是宫里流出去的东西,仔细看的话上头的字和这殿中案上皇后的手迹一模一样。朝与歌声音里有恍然有惊异,萧寒水名扬天下的箴言如此一念,殊无半分飘逸的隐世意志,梦萧郎句虽道尽深宫寂寞,但此句出自当朝中宫皇后之手,这实在太过荒唐。

云是焉见他指望不上遂转回韩顷,她恼怒地瞪着他,又看见他身后的李沽雪,美目一转,道:“韩顷,我有萧寒水你也不必作色,你在宫外还有一个儿子我说什么了么?恩怨再论,别忘了咱们的大事,先将我解开。”

韩顷刚刚听见什么萧郎就脸色很差,此刻更甚。

她这话却说得温镜一时有些迷糊,韩顷和别人有儿子,你不也和皇帝有儿子么?谁又亏欠谁。

等等,什么叫…“还”?在宫外·还·有一个儿子,难不成韩顷在宫里也有儿子?

攸地,云是焉这言外之意该听明白的都听得一清二楚,偏殿之中景顺帝不可置信地瞪向郦王。

第273章 二百七十三·到头不信君恩断

云是焉并非没有脑子或是急火攻心口不择言,当着宿敌的面说话没个避讳,她是静下心来想一想,觉着自己底气很足——禁军和安北自不必说,就这殿中,萧寒水必然是站在自己一边,韩顷和她是一条船,韩顷那个便宜儿子又一向服帖,会听话的,这样一算殿中真正的威胁便只有温镜和裴玉露。

她不禁想起温挚和楚流萤,都是手下败将,家里头的小辈又值什么?翻不起浪花的,不足为惧。

谁知这时李沽雪沉声开口:“你知道我的身世?”

他说这话角度很微妙,并没有具体向着谁发问,面朝的方向说是朝云是焉也是,可是偏偏再侧一侧也能算是朝着温镜。温镜却没有回视他,顾左右而言他道:“韩掌殿,我劝你束手就擒,陛下已经下明旨重查居庸关案。”

韩顷和云是焉同时暴喝:“不可能!”

温镜摇一摇头望向偏殿:“云是焉乃您的元后,韩顷乃您一手提拔的重臣,陛下,您自己与他二人说吧。”

什么!皇帝居然在偏殿?!

景顺帝被解开穴道第一件事,扑到郦王身上要扒他的衣裳要看他的刺青,一旁裴游风凉凉开口:“陛下息怒罢。”

“…你不是国师吗,他到底是…是不是…”景顺帝声音嘶哑,他开口暴怒,再而衰三而竭,一句话到得句尾嘴角抽搐,竟是不敢问完。

裴游风面作忧郁:“陛下,虽说查验血脉是国师职责,但我这国师是您继位那年亲册的,而郦王殿下是您登基前出生的啊。”

景顺帝忡愣片刻,身上厚重的天子冕服使他想起今日原本是岁日,他原本该端坐殿上,接受百官朝贺,这些个,他喘着粗气心想,这些个后妃臣子原本都应拜伏在自己脚下。

正殿中众人看见景顺帝从偏殿屏风后头转出来,并没有众人预想的震怒,他脸上阴沉地瞥了云是焉一眼:“皇后,朕问你一次,老三是不是朕的骨肉。”

现在否认管用么,云是焉头一回神情真正慌乱起来。虽说她很快定住神,但那一瞬间的慌乱没能逃过她结发夫君的眼睛,景顺帝即知不必再问,他略点点头:“云氏擅淫失序,悉罪交由掖庭详案,这个奸夫,”他朝萧寒水撇撇嘴,“就地杖杀。”

郦王当即跪倒,哭道:“父皇!父皇!母后一定是为奸人所陷,父皇万万不可听信谗言啊!”

景顺帝阴鸷的目光扫过他,刚张嘴,忽然被人截口打断,韩顷朗声笑道:“起来,你跪他做什么。”

跪皇帝做什么?那是人家君父,可韩顷说“你跪他做什么”。此言,等于是承认,郦王确非皇帝骨肉。唔,温镜与温钰、裴游风互相交换一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