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谋任笑一笑,他没蓄须,干练的气度让人觉得不过四十许,一身吉服也给人平添几分精气神,可是他浑浊的眼睛和眼角斑驳的痕迹还是泄露了他的年纪。
他已经是一名知天命的老人。
知命之年的人遥想起少年之事,面上浮现出一个梦幻一样的笑意,不过恰如梦幻泡影,他这笑意转瞬即逝:“还是擎哥带人来救…那是他第二次救我,头一次便是把我从街边灰头土脸捡回去,做了他温少爷一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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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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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二百二十四·零落红衣画不成
擎哥,温少爷,温镜努力从他东一句西一句的胡话里抽丝剥茧,认为这是在说温擎将军?
一边白谋任还在絮絮叨叨,说些什么文韬武略我哪里逊于你,凭什么你萌祖荫生来就是将军。温镜心想什么意思,温擎将军好心将你捡回家,听意思还是带在身边从小一起玩到大,长大以后还让你做了他的副将,你却觊觎人家的军衔和老婆?
阿稚,是在说温夫人吧?不对,阿稚在白谋任口中嫁给了“老匹夫”。等等,温镜忽然想起在咸阳,温钰语焉不详提过一嘴温贵妃。
阿稚…这边人手足取名讲究从同一个偏旁,电光石火之间温镜明白过来,稚,是不是其实是挚,与温擎将军名中“擎”字同旁,温将军的姐妹?温将军有姐妹么?
再等等,他长得特别像温擎将军的姐妹,也就是他姑姑?为什么?
白府西北角地窖。
温钰也是满脑子为什么,他凌乱地想:为什么令人闻风丧胆的圣毒教教主会是爹身边的副将?难不成这牙耳教真和老爹有关系?
又翻过几栏书架,温钰发现与之前零星一两本的各宫起居记录形成鲜明对比,有一座宫室的记录足足占据了好几面书架,蓬莱殿,温贵妃。
旁人的记录横跨数年,至多十来本,而温贵妃独占几乎一整面墙。温钰抽出一本翻开看,发现果然比之前那些记得详尽,哪个时辰安寝,哪个时辰醒来,春天多看几眼什么花,冬日多裁几身什么锦,每日里传膳哪盘菜多用了几口,今日太医来请平安脉药案里新添了什么药,等等等等,事无巨细。
除此之外温钰还发现,温贵妃的记录每隔几页便会有几行字被人为涂黑。他仔细翻翻,发现是每月十三、十四、十七、十八四日的记录,总有被涂抹的痕迹,此外还有零零散散的一些,有时应召去清心殿,有时是皇帝驾临。
这些涂抹不像是不想被外人看见——墨迹十分忠实地保留着执笔人当时的情绪,不是笔尖轻轻划过,而应当是一根毛笔一力杵在纸上,墨痕四溅。温钰几乎能想象那个场景:执笔人握着拳,手中抓着笔杆愤恨地捣在纸上,划过一行一行的字迹,仿佛是划掉了即是不存在,记录的事情就没发生过。
是什么事?
某一页,温钰举起夜明珠细细观摩,终于从浓重的墨迹边角看出些端倪,划掉的仿佛都是…温贵妃侍寝的记录。
温钰脑中电转,当日望江楼,白谋任屡次提及温贵妃,温钰始知他的话当中暗含有多少令人触目惊心的真情实感。白谋任,白教主…煞费苦心在宫中培植势力,冒天下之大不韪窥伺圣人,为的就是远在千里之外能看一看她的日常,却也不可避免地看她雨露恩重,每每看见,钻心剜骨。
倘若…温钰慢慢搁下册子,倘若当真如白谋任所言,温镜长得与温贵妃极像,那么此刻在婚庐中…温钰没来由一阵心慌,豁然起身奔出地窖。
婚庐外李沽雪也渐渐生出些不安:洞房里毫无动静。他起初不敢离得太近,白谋任的武功方圆五里之内所有呼吸声、脚步声都无所遁形,虽然无名殿自有隐去身形的秘法,但事关温镜安危,李沽雪并没有妄动。
然而这许久过去里头也太过安静,李沽雪心想,阿月得手了没有。再后来他满心焦灼,眼睛一闭,他在这里踌躇什么?若还没得手那就是失了手,出了变故,那他躲在这里有什么用?他心一横,跳下树。恰逢此时一道风声渐近,是和阿月同款的碧云行天,温钰停在他身前三尺,一脸凝重,朝房中比一个手势,两人慢慢靠近窗子。
只听房内一道喑哑的苍老男声正说道:“闯到我府中我是万万留你不得。”
窗外两人耸然变色。
“——可我却下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