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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风回首一笑:“盟主的脾气再大,也就一盅春湖酿的事儿。二公子,您想去咸阳吗?”

温镜一愣,这什么话,他想不想去的,他大哥一封信他还能不去还是怎的。可话说回来,既然一封信就能办成的事,为何一定要召他回来?

他明白了,此番怕是还有别的事要交代。

他又听得扶风在前头轻声道:“已是九月天,秋风一阵紧似一阵,二公子的旧疾不能大意,南边新进了些上品吴茱萸,二公子带上些?”

温镜想分辩哪里就那么娇贵,就两京本地的吴茱萸如何用不得,但只见扶风又是回头冲他一笑:“属下已包好,明儿叫他们送到洛阳去。”

“什么送到洛阳去?”暗夜里忽然一道声音落下。

两人一路行来已快到楼前,正说着话没留神,没看见有人从二楼上飘下来,正落在他二人身前几丈远。

“…大哥。”

“盟主。”

“嗯,”这位酷爱跳楼的大爷正是温镜的大哥,温钰。白玉盟主人,温钰。

此时他只着白色里衣,外头披一件宽袖长袍,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凌空跃下,衣裳还好好地挂在肩头纹丝未动。他甩着肩上的外袍,锁着眉冲温镜道:“开个门是请锁匠呢?还有你怎么每次来一趟都要连吃带拿,还要送到洛阳去,你让他把我这儿搬空得了。”

话是冲着温镜,话里话外气却是冲着扶风。扶风却还是一副笑脸,说话却有些软钉子的味道:“属下知罪,盟主想来有话要与二公子商量,属下先行告退。”

他说了请罪,却也不领罚,也不说要改,就这么提着三联的灯笼飘然而去。温镜向他退去的方向看着,摇头劝道:“你又在撒气,人哪里招你惹了你?咱们到底折在多少银子在孟守将身上,至于生这么大气吗?”

温钰领着他进楼,哼一声:“我在乎那点儿银子。”

进得楼来,温钰挥退侍立的下属,面目变得严肃:“咸阳在西北,原不是你的职责,可我这儿实在走不开,姓孟的必须要你去会一会。”

温镜有些摸不着头脑,为难车队不肯放行,要想解决唯有两条路可走。其一是再行打点,给到他放行为止;其二是,既然还没进城,那么车队就还在城外。城外的是江湖事,江湖事江湖了,拳头说话,打到你放行为止。

哪条路有没有他们两兄弟在场都能办,派个管事绰绰有余,他正待询问,只听他哥又道:“你道此番送去咸阳多少木料。”

咸阳需要木料是因为要重建驿府,是今上亲自下的旨。温镜估摸一番,驿府不是驿站,驿府只有重镇才有,或是交通要塞,或是兵家重地,乃是本朝钦差巡至的住所,有时也接皇帝的御驾。可即便如此,至多也就三路,每路宽五间、深五进一座园子。他问道:“多少?”

温钰伸手比了一比,恹恹道:“十丈高的白楠要了六十根,旁的还不算。”

?!白楠坚硬无香,不引蠹蛀,不比水楠柔软可做木器家具,十丈高的白楠只能做立柱。可如今长安皇宫中皇帝起居的清心殿立柱才不过六十八座,咸阳要那么多立柱做什么?还是皇帝亲自下的旨…温钰道:“我看皇帝老儿不只想重修驿府,他是想迁辅都。”

迁辅都可是大事,温镜沉思起来。

当朝重臣奉诏入京面圣,那些个异姓王、节度使、都护府将军,一个个封疆大吏自然不能直接就让进了长安,要先往辅都侯旨。有时皇帝为显示看重,总是要派个龙子凤孙前去辅都迎接,有些格外要施恩的,还有可能亲至辅都相迎。本朝的辅都自圣祖皇帝起就设在鄯州,摆着一整副的朝廷架子,文武百官的数都是比着长安的例,乃是养老赋闲混日子的好地方,养着他们的老,也养着朝廷的脸面。

若是迁辅都,官署宫室,那么六十根白楠立柱倒是正相当,可是这样的大事,为何没有明面上的旨意,咸阳守将…竟然也敢拦。温镜深知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他想也想不明白,索性放弃思考问温钰:“他怎么想起来要把辅都迁咸阳去?”

“嗯哼,迁到哪儿去不打紧,关键是要迁出鄯州,”温钰手上拎着一支紫毫转来转去,“鄯州到底算是安北的地界,皇帝这是给郦王脸色看呢。”

安北都护府的副都护正是今上第三子郦王兼任着,往年在辅都替皇帝迎来送往的活儿也都是郦王干的。温镜思索片刻问:“那,那姓孟的守将是想怎么着,抗旨不尊?我这回过去是带钱还是带剑?”

温钰笑睇自家二弟一眼,道:“剑,带上你的剑,”随即他目光遥遥望向西北,脸上的笑也变得讥讽,“抗旨,他也敢。孟谨安借口说咸阳城外匪患横行,因此不敢随意放大队人马进城。正好,你就替咱们这位孟守将也替咸阳城中百姓,除暴安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