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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温镜开口:“与这些都无关,我只是…”他不觉一叹,“心里有他。”

一叹复一哂,可诉新相知。

话说到这里温镜也不再羞涩,坦荡道:“钥娘,你道他是怎么伤的,他是替我挡的。当时我为求速战一臂一掌都受了伤,又没防备,荣五生性狠毒,我现在想起来,他当时一掌正是瞄准我的右肩打来。”

钥娘一声惊呼,她看过温镜右肩的伤,当即猜道:“你这肩臂当时若紧接着再受一掌!恐怕、恐怕…”

温镜沉声道:“恐怕即便修养好了也再难用兵刃,”当时就是这么一个境地,“荣五恐怕一直在暗暗观察,可惜我们谁也没注意,沽雪飞身而来,我相信是他下意识的选择。姐,我不知道别人,但我从未想过谁可以为谁轻论生死。”

浮生微末,寸心可感,人常说生死不渝,可是历经生死的人本来就少,又何以知道是否此心不渝?有时一句话,一场争吵,一次旅行,一个转身,一对爱侣便天涯异梦,谁又能知道谁。温镜却知道李沽雪,素心谅可托,我知道你。

他说得如此笃定,钥娘怔愣在当场,许久,许久之后她幽幽一叹:“他既是个好的,你就领回家给大哥看看。”温镜深吸一口气:“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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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晚的事,却早不了。

不一时温钰倒是来了地宫,但是温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温钰就表示他要找付小春谈谈,谈谈清源洗浊散这回事,温镜赶紧拦人:“大哥,这药虽然是付宫主的,但是我有手有脚,终归是我自己吃下去的啊,你现在要找人算账怎么说得过去。”

温钰想说难道就这么算了,正在这时远处地宫外头的机关轰隆隆地响了起来,失踪了一晚上的付听徐探出一颗脑袋瓜。不仅如此,他还带回来一个人,这个人叫温镜展颜,叫钥娘怜惜不已,叫温钰有什么气也得憋着不能撒——付听徐竟然连夜跑到金陵将霞儿带了过来。

霞儿这回也没穿桃红袍子,也没涂红红绿绿的胭脂,自付听徐背上张开迷茫的一双大眼睛,还在犯困,不过她一听说温哥哥也在此处就拾起精神,跳下来直奔温镜而来,她声音清脆笑语盈盈:“温哥哥!”

她脑袋上的两束揪揪没绑红头绳,普普通通、欢欢快快的两束,跳呀跳的,连地宫的阴暗湿冷都叫她这两束欢快的小辫子给扫淡几分,温镜笑着与她招招手,又教她认了钥娘和温钰,小姑娘浅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钥娘盯了半刻,道:“呀,温哥哥,你们家还有仙女姐姐,你竟然没告诉我。”

接着她又低下头,细声细气对温镜道:“对不起,舅舅说我的好朋友不听话,伤着温哥哥了?”

小脸上嘴唇抿着,杏核似的眼睛眼角耷拉,显见是十分愧疚。

其实早先温钥还没来的时候付小春先到访过一次,是专程来道歉的,温镜身上正懒,只请他别放在心上,而后两人探讨,按理说三途殿的傀儡即便是脑后银针被取出应当也很难恢复生前的神志,荣五之所以是个例外,大约还是因为他被制成傀儡时本身还没死。

这样的一具傀儡流落到多罗宗手里,多罗宗本来也擅秘术,估计是哪个手欠的妖僧把荣五脑后银针一拔,这才拔出了事。温镜摸摸霞儿的发揪:“没事。”

这时霞儿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有些委屈和戏谑:“付姑娘,你的好朋友可没伤着你温哥哥,伤着的人是我哦。”

霞儿扭头去看,李沽雪手上拎了一只油纸包走进来。他大约是进来才看见石室内还有两个大的,神情一僵,随即点头致意:“温娘子,温楼主。”

两人还礼也十分僵硬,其中温钰是冷淡的僵硬,故意脖子不会打弯似的点头,活像昨儿晚上犯了落枕,钥娘则是真的僵硬,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这位弟媳。不是,是,也许,嗯…

李沽雪没多分心看他们,自顾自到了塌边,打开油纸包里头是一只带盖儿的白瓷注碗,盖子一揭一股香甜的气味就弥漫开来。十分自然地在塌边坐下,李沽雪冲温镜道:“在金陵的时候有家胡食铺子记得么?那时候你就相中这个,扬州可不好找——”

他旁若无人地要拿起瓷勺,一把被温镜抢走。

霞儿仰着小脸,显然也认出来李沽雪,但是她心里这个人是个大骗子,怎么温哥哥还与他一处呢?她十分困惑。钥娘眼睛也不知该往哪看好,她平日里虽然直飒,扬州城心仪她的男子也不知见过凡几,可是看见阿镜和李沽雪这般情态就是无端地不好意思起来,总担心下一瞬两人就做出、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举动。

温钰则莫名其妙,什么东西,扬州不好找?要你巴巴儿地寻来?谁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