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封脑?温镜觉得他从什么小说里看过,似乎是用来封印一些记忆的。可是,记忆是一个很玄妙的游戏,或有人苦苦追寻,或有人避如蛇蝎,可无论如何,场中玩家首先都要是人,活人,因为只有活人才有记忆。
有的活人或许没了记忆,但有记忆的一定是活人。荣五,到底是不是活人。还有这满殿的傀儡,他们脑中也有银针吗?那他们…究竟是人是鬼呢?温镜不知道。
或许真的如霞儿所说,一定要分辨个是人是鬼是一件很累、很没有道理的事,毕竟有的人比鬼还要作恶多端,比鬼邪恶多了。
殿中几人看着铜缸中的荣五慢慢转醒,一双眼睛睁开,犹如秋水逐明波。
但眼下这翦水双瞳翦的怕不是水而是迷魂汤。
只见荣五迷茫地环视四周,看到满殿里大大小小跟展览似的桃红袍子也不吃惊,看见霞儿——她这面貌装束寻常人见了总是要惊一惊的——他也没有什么受到惊吓的样子,看见温镜和李沽雪也跟没见过一样,丝毫没有波澜,完全忘了他昨晚上是怎么对着其中一位欲行不轨。最后他看完了,目光就呆呆地停在自己正前方,旁若无人地开始发呆。
这…温镜一时便不知该从哪里问起,这人跟大变活人一样,现在这个样子也太人畜无害了,简直跟先前判若两人。还是咱们李爷不为外表所迷惑,他手搁在荣五面前晃晃,率先问道:“荣公子?还记得我么?”
荣五被打断发呆,眼睛移向李沽雪,又看看温镜,过了简直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道:“你们是广陵镖局的人。”
温镜心里一松,好,还记得广陵镖局,那就好。霞儿则在一旁疑惑道:“广陵镖局?”温镜冲她摇摇头,意思是不是,以后再说,霞儿便听话地噤了声。
只听李沽雪道:“你知道广陵镖局?”
荣五缓缓颔首,说了一个名字:“傅广业。”说完他自己先迷惑起来,仿佛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李沽雪又问:“那你知道荣升台和《武林集述》么?”
荣五这回反应要快上许多,很快点了头,李沽雪便问他:“荣升台当时决定把《武林集述》给广陵镖局,是傅广业找的你们还是你们找的他?”
温镜暗暗点头,这个问法显然比问“荣升台为什么把东西给广陵镖局”强,因为荣五这个状态让他答简答题,他不见得答得上来,众所周知,选择题总是比简答题好答。
荣五肯定道:“是我们找傅广业,我亲自去的。”
李沽雪见他脑子好像好使了一些,索性摊开问:“为什么一定要找傅广业?”
荣五大约是回忆起了前因后果,答得很顺溜:“长安来的指令,说有高人指点,手上若有保命的东西,要去扬州找傅广业。”
说完他自己又面露疑惑,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怎么就要保命了。同样迷茫的还有霞儿,她明显也没有听明白殿中的这一问一答,迷茫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李沽雪则在思考,这事儿,恐怕荣五知道的也就到此为止。
他若是知道所谓“高人”是谁,以他现在的脑子会直接说名字。若是不知道名字,他则会说身份,比如“大掌柜”、“家主”。一定有身份,胆大包天敢给荣升台指活路的人,李沽雪知道绝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因此这可能就是原话,荣五大概听说的就是他们荣升台长安总号传来的这么一句话:有高人指点。
却听温镜开口:“为何是你去找?扬州没有荣升台的分号么?”
扬州当然有,温镜的疑问也很简单,那么要命的一本东西,一路上多少双眼睛盯着,为什么不是直接递到扬州?为什么要在金陵转一手?这不是增加风险吗。
且事实证明,《武林集述》从长安到金陵是平平安安、神不知鬼不觉,就是从金陵到扬州这一途出的问题。
这个“问题”,会不会和荣五有关?
荣五先道:“扬州没有本家人,”而后不知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居然笑起来,“扬州分号的掌柜是个中饱私囊的钱孙子,不可靠。他掌管扬州十几年,不知捞走多少好处,还悄悄自己建有小金库,在我眼皮子底下瞒神唬鬼,嘻嘻。”
他笑到一半却又愣住,好像是忘了这有什么好笑的,接着他跟做梦似的懵懂道:“我知道他的私库在哪里,只待此间事了,我去取了金子,便可…远走高飞。”
李沽雪击掌:“好计策,”他走近些原想撑在铜缸边上,离近一瞧,好么这人□□!李爷连忙非礼勿视一步跳开,躲到温镜身后只探出一颗脑袋,“此间事了,此间何事?远走高飞,走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