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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温镜囧然,啥,你们待客还怪讲究,还有雨过天青釉的瓷器,还有碧玉莲子羹,这些在他们白玉楼都不是等闲叫得起的。

只见小姑娘又慢慢将脑袋转回来,向温镜道:“客人请稍等,我等去去便回,不必掩门。”

温镜一头雾水,将两只食盒揭开里头杯盏盘碟一一在圆楞石桌上搁了,李沽雪立在一边抱着剑不时往门外瞥去,温镜问他:“?外头怎了?”

李沽雪唇角一扬:“现在没怎么,待会儿就不一定了。”

温镜也没去问他怎么个不一定法,只是问:“是因为方才那姑娘说不必掩门么?”

因为这句实在画蛇添足奇怪得很,他们三途殿的地盘儿三途殿的弟子三途殿的屋,关了门又不是打不开,何故非要说一句“不要掩门”。不要掩门,掩了门里头的客人也能出去,门外头的主人也能进来,那么专门叮嘱不要掩门做什么?

倒像是…倒像是要他们故意留着门放谁进来似的。

果然不过半刻,门外石廊传来一阵奔跑喧闹,接着呼啦啦一队桃红袍子呼啸而过,间或几声“在那边”、“站住”、“抓住他”隐隐传来,刻意得仿佛把“有人逃跑了我们在捉人”刻在了脑门子上,温镜和李沽雪面面相觑。

做戏,拜托你们做戏也上点心好么,这是糊弄谁呢。温镜心里默默吐槽,就他和李沽雪来的路上,在船上的戏都比这个好,也太不敬业了吧,他倒要看看三途殿这是要搞什么幺蛾子。

不一会儿他就知道了,门口果然摸进来一个人,一个小人儿,准确地说是一名少年。

说他是摸进来的,因为他神色实在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缩头缩脑地拐进温镜他们这间石室,反手就要合上门,被躲在右侧小厅里的李沽雪窜出去一掌抵住石门。

看见这屋里原本有人,进来的少年当即愣在门边惊了个目瞪口呆,一张小脸脏兮兮、白惨惨仰起来看着来人,被吓得立时呆住。这一头撞进来的少年个子大约只到温镜胸口,露出的一截细细一截小臂伤痕累累,一身儿半新不旧的釉绫衣裳——正是李沽雪看见的那帮被关着的那群孩子其中之一。

他身姿纤细,李沽雪拎他跟拎一只小崽子似的。

其实李沽雪面目是极俊朗的,他眉骨生得好,两道衔岭眉浓密英挺。而他脸上更加英挺的是他的鼻子;他长了一只典型都畿子弟的鼻子,鼻梁长直鼻尖锋锐,当中一点小驼峰收下来两翼又窄,实在没得挑。便就冲这一双眉和一只鼻子温镜觉得他搁他们那会儿都能直接出道,省了经纪公司不知道多少垫鼻子和眉骨的钱。

可他这骨相面无表情时就显得没那么和善,加上薄唇瑞凤眼,一股凶相浑然天成,差点把躲进门的少年给吓哭。

“…你别怕,”温镜连忙拉住李沽雪,轻声道,“我们不是三途殿的人。”

闻言衣衫破烂的少年立刻直挺挺往地上一跪,口中哑声哭道:“求恩人救命!”

第46章 四十六·决膺玄雁未同归

温镜至今未能习惯这里的人说跪就跪的阵仗,他刚想开口让小朋友起来却被李沽雪拦住。

他剑柄略微一抬,示意温镜稍安勿躁,自己转向跪着的少年:“别急着喊恩人,你知道我们是谁么,我们又为何要救你?你又是谁?”

仔细瞧去,地上的少年跪姿极其端正,甚至可称得上标致。他双膝并拢两肩一般高,腰背平直,规整里又显出一份纤细,微微低着头,恰到好处的将露未露,雪白雪白的脖颈展示无遗。

这跪的甚至“标致”二字都诉不尽个中风致,简直有些…曼妙。

当然这些都不是温镜看出来的,是李沽雪看出来的,温镜能看出个鬼,他只是觉得看把孩子给教的,跪就跪怎么还跪得这么奇怪。

他便顾不得这孩子衣服上的污迹血渍要把人拉起来,但是人家不起,少年依然跪着,曼声道:“小人玉梅,从木声某,其实七兮,恩人既然没立时将我轰出去,那么无论是恩人是什么来历都必定是大善人。我自知身份卑微命如草芥,可我有几个弟弟妹妹尚在襁褓之中!我们被掳至此地、我们——”

他低声啜泣道:“我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可是年幼的手足实在是无辜啊!”

他哭得凄惨,声声婉转动人,却没动着李沽雪,他“喔”一声,来回踱了几步,忽然问:“你知道此地是何地?”

少年掩着泪说不知。

“哦,”李沽雪抱着剑长眉一挑,“不知这里是何地你怎知来了这儿会送命,又哪里来的‘死不足惜’一说?”

名叫玉梅的少年一时间被他问住,答不上来,温镜拉一拉李沽雪:“他像是受过刑,又被追捕,小孩子哪有不怕的,此地除了我们他还能向谁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