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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红袍女子:“客人请放心,三途殿和三不的规矩如假包换。我们进货绝不杀生,可不代表我们不杀人。行走江湖,身不由己,若是有上门生事的仇家,或是不懂规矩的买家,难道三途殿要放任自流吗?”

温镜颔首:“此言有理,多谢解惑。”

姑娘等了一等,见他们三人没别的话问了便转过身去继续领路。

余下温镜和李沽雪不约而同地想,上门生事的仇家和不懂规矩的买家,那撑船的小姑娘是哪一家?

说话间一行人到得一堵石墙面前,桃红袍女子手指在石壁中央不知怎么划了划,几人脚下轰隆隆地缓缓响起,最靠石廊尽头的石壁跟着龟裂,升起两道石门。姑娘缓缓将手臂从壁上拿开,由上伸改为横举,她上身微微一欠,道:“今日晚了,客人请先歇息。”

说罢她便领着两队活体大熏炉离开。

终于走了。

只是她走了,却没说哪位客人在哪间歇息,温镜看向荣五,意思是先请他选一间,可是李沽雪却明显没有客气的意思,两间石室探头看看,草草冲荣五拱了拱手就拉着温镜直奔最里头那间石室。

丝毫没有“两个大男人进一间卧室很奇怪”的觉悟,且那副架势,温镜莫名觉着即便没有在做戏,这个人也会厚着脸皮来跟自己挤一间屋子。

第40章 四十·弓剑间关虎穴危

温镜被拉进石室,然后便顾不上不自在,因为他发现,没想到三途殿这不做活人生意的地方活人客房还挺像模像样。

地方虽小五脏俱全,进门面前一座石屏连着博古架,右手一张圆楞石桌,是一间小小的石厅,挂画摆件,茶案香炉,样样齐全。石屏后头是一道狭长的石廊,再往后连着的便是一间稍大些的内室,温镜看了一眼,卧榻架格,立扇妆台,该有的不该有的都有,大眼一瞧比他们家的百羽楼还要精致上几分。

说起百羽楼…不知道钥娘和锐哥儿如今如何了?温钰那个阴阳大师平安回去了没有,还有小傅,那帮人之中还有没有不肯罢休的去烦他。

一室冰冷的石壁,温镜却升起些类似思乡的温情,他想也许他还有些想念春湖酿。

李沽雪步入里间的石室看见的便是想念春湖酿的温镜,悠悠的眉眼明明暗暗的光,李沽雪于是也安静下来。他心里面想,他回到家回到屋里就合该是有这么一位等着他,清冷的眉目融化开来,含着情地——

“不知道小傅伤好利索了没有。”

哦。没有,那不可能有。李沽雪心里忽然空了一下,因想起他在傅岳舟经脉里埋的内劲,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起了这么一个心思:不如归去。

不如一切坦言相告,此间事了跟着回扬州,趁着中毒未深把傅岳舟身上的毒拔了,在白玉楼打打杂、看看店也不错。岂不闻从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盗圣几年前突然金盆洗手,不计盛名携手佳人,也是在一家客栈归隐做了跑堂。

只是白玉楼,看着温大是个有野心的。那也没什么,江湖水这么深,正缺个有些道行能拿主意的人。难道小小一座白玉楼他李沽雪还看顾不了么?他这么些年摸爬滚打,在无名殿——

无名殿。

李沽雪神色一黯。

进了无名殿又谈何归途。天地玄黄四殿,地字阁的师兄弟们专门管的就是典籍案卷、门人弟子,一方面是每年四处搜罗好苗子,一方面则是追捕私逃的前无名卫。无名殿出去的人做什么都可以,手段高的出将入相,相貌好的能尚个郡主,脑子活的做掌阁、掌殿,拳头硬的甚至能给龙子凤孙们当习武教头。

他们是天子刀兵,皇帝的东西,除了加官进爵无上荣宠便只有百年之后跟着进皇陵陪葬的份儿,哪有“归去”一说。

李沽雪看着温镜明亮的眉眼深吸一口气。

不过温镜没窥破他的一千层心思,他见李沽雪吸气还以为是他也是方才被熏着了,便道:“我就说那味道不是人闻的。”

李沽雪一时魂不守舍,近在咫尺的人儿,语气里有小小的一点嫌弃,听在他耳中似是嗔怪似是埋怨,他不禁想,若是这人真的冲我撒娇…他微微苦笑,多思无益,然而忍了又忍,出口依然说不出的亲昵:“就你鼻子灵。”

太过亲昵,又因为脑中无限思量,说出口的这句调笑变得既轻且重,仿佛不只是调笑,还是情人间惯了的情话呢喃。两人之间一僵,李沽雪摸摸鼻子转身就走:“我出去转转。”

他临出去前又折回来,抓起温镜的剑在剑柄处一抹一弹,内力灌注,采庸剑身战栗不止,神奇的是剑格处的绿松石在他内力催灌之下飞速转动,气流蹭蹭蹭地窜过,竟然真的响起一道吹笙似的呜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