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也没纠结太久,正午时分傅广业一张礼单解了他的纠结,或者说是断了他的纠结。
午时二刻,白玉楼里的食客酒酣饭饱,伙计们也不忙歇店,而是给一桌桌上了此间独有的点心甜水,客人们闲聊的闲聊,赏景的赏景,正是热闹的时候。忽然一阵敲锣打鼓停在了白玉楼门前,领头的唱道:“广陵镖局谢白玉楼温公子救命之恩!温公子高义,镖局上下,铭感五内,特此奉礼,以申谢忱!广陵镖局傅岳舟谢温公子救命之恩!”
嗓条特别高亢的这名小厮停了一停,继续大声道:“我家主公也知情义无价,也料到温公子不愿留名,不慕名利,必不肯受礼,因此特命我高唱礼单,直到温公子笑纳!”
“礼单如下:黄金白两,白银千两,东海白珠一对,江南文人墨宝十幅,西域红宝石六枚,北原皮货百件,《武林集述》一册——”
大街小巷聚了好些爱热闹的看客,交头接耳,此刻只见白玉楼东侧小院儿院门呼啦一声打开,里头出来一个高个儿青年,把礼队请了进去。
呀,那是温公子?温老板的弟弟?见过见过,我就说么,哪有长得那般俊俏的跑堂伙计?外头吃瓜看热闹的攒下一日的谈资,乘兴而归,一墙之隔小院儿里头就与这份松快劲儿无缘。
温镜被傅广业这一手又恶心住,好么,现在他救了傅岳舟,手上有《武林集述》,不管真的假的,都坐实了。一传十十传百,不日就能传出扬州,传遍江南江北,广陵镖局做得到。
他冷着一张俊脸,和老三两个一人一边站在温钥身侧,温钰倚在旁边儿四楼栏杆往下看着院内,灼灼的目光也直如火烧。
院内还有一人,就是温钥左手边坐着的李沽雪。
此人在白玉楼吃完好酒好菜,溜达溜达到了此间,这会子她似乎并没有察觉满院凝滞的气氛,自顾自斟一杯茶,道:“温娘子好品味,七月了还能喝上新鲜的明前茶,实在是妙。贮存之法可愿向在下传授一二?只是这茶盏略简素了些,配不上好茶。哎,傅老头不是刚送来六枚红宝石?西域的红宝石我见过,个头大得很,不知傅老头送来的成色如何多大一枚?能打磨成茶盏么?”
傅广业派来的大嗓门小厮躬着身笑道:“不是六枚,里头是十二枚。请问这位可是李沽雪李公子?我家总镖头说了,所有东西一式两份,一份是奉给温公子的,另一份是奉给跟着温公子的李公子的。”
温镜又是一阵无语,旁的能一式两份,《武林集述》呢?还能给劈开两半儿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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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老三才不到十五,钥娘一个姑娘家,跟着他这做兄长的没过过一天清闲日子,还有阿镜,为了救他可是小小年纪去了半条命,并且…
记住这个并且!!
第10章 十·今朝岐路忽西东
一个孙猴子变不成两个,同样一本账也变不成两本。
即便变成两个,也如孙猴子变两个一样,其中一个是假的六耳猕猴,也逃不过如来神掌五指山。一个道理,即便有两本《武林集述》,两本都逃不过黑衣人。广陵镖局他们尚且不放在眼里,何况是小小一座白玉楼。
要说傅总镖在江湖上谁不夸一句正道楷模,谁想得到竟然是危急关头要拉着旁人一同下水的卑鄙小人,看着人模狗样的呢。他这么一张礼单,原盯着广陵镖局的目光现在要有一半转来盯白玉楼。温镜心下冷凝,心想我白玉楼何德何能。
说话间只见那小厮当着几人的面取出一本账册,给几人过目,又亲自封进一只做工极精细的木盒,郑重其事地要交给温镜。
温镜没说话,也没动。
那小厮讪笑,只得重新又放回了一堆谢礼最顶上。钥娘言笑晏晏,三言两语便打发了人,便见自家兄长自隔壁楼上一跃而下。温钰冲李沽雪抱了一礼:“李兄,那本账只有你见过,方才你瞧是不是真的?”
李沽雪也不谦虚,点了头。温钰一颔首,干脆道:“善。我等恐怕不便在扬州多留,即刻就要出发,李兄何去何从?”
这倒有些意外,但李沽雪嘴里只不疼不痒劝道:“唉,温兄三思啊。贵府二公子可是答应了傅广业出人出力,再者说礼都送到家里来了,此时离去可不是君子所为,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温钰微微一笑:“我们要去金陵。”
院子里几人齐齐瞧着他,去金陵?可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质疑兄长,温镜与钥娘锐哥儿互相看看,摸了摸鼻子没言语。
李沽雪不拿自己当外人,又斟一杯茶,重复道:“金陵?”
温钰:“不错。金陵法源寺乃是真正的万法之源,天下佛门之首,只有法源寺能装得下荣升台这座大佛。傅总镖虽说是相送,我等却心里有数,今夜是广陵镖局有难,唯恐自顾不暇,才将《武林集述》暂存我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