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漾了漾,有车铃铛声从闷热空气里破出,梁舒听见人喊:“家属!家属在吗?”
梁舒的心突突一阵,手指收紧,呼吸都带上颤音。小姨太太见状,摁住她的肩膀:“我去瞧瞧。”
梁舒不敢看也不敢听,耳朵却断续灌入交谈:
“…您是家属吗?”
“是。”
“这是……”
她听见脚步声,人离远了,压低声音说些什么,随后纸张窸窣翻动,小姨太太回复:“走吧,我知道了。”
细巧的高跟敲击瓷砖,哒哒哒,像催命鼓一点点靠近。梁舒“腾”地起身,指尖还坠着水珠,顺旗袍叉往底润湿。
小姨太太犹豫了:“…你舅舅…”
梁舒目光挪向她手中的牛皮纸袋,鼓囊囊加盖红章,好似很喜庆,可抽出内容物,才知是白纸黑字的报丧信。印刷体框在黑线内,一板一眼到:
「兹抚恤金发放通知」
舅妈坐在墙角,像清醒又像不清醒,歪脑袋盯她们许久,突然呵呵笑出声:“我知道,我就知道。”
她捋平膝盖头皱巴的缎面,小孩擦手似的,缓慢又认真。
没几日,舅妈冯兰珍彻底失踪了。
小姨太太扶梁舒四处打听,街坊邻居们都摆手。有人说在湘江边见到过,先前身影还笔直立着,转眼没了,也不知是不是摔进了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