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想温二公子所谓“脉里的顽疾”会不会是障眼法。可若是个障眼法,那也是要障云碧薇的眼。可既然称病以躲避云碧薇的招揽,那么今日又为何要上擂台替云碧薇解决自己的人?所以温镜的病是真的。裴玉露胸臆间一时有些怅然的懊恼。他若安心跟着师父研习医术,十年,只要有十年时间可一心一意、毫无挂碍地在谷中看药谱、闻百草,他必能替温镜拔除冗疾,如此白玉楼便欠下他好大一个人情。
其实这倒其次,裴玉露暗暗叹息,他真的很想治好温镜啊。
可是他又哪里来的空闲?仙医谷好景如梦,谁不想在谷中不问凡俗,悠然终老,若非为着…他倒有些羡慕温镜,说称病就称病,说闭门谢客就闭门谢客,真的就谁也不见,若非他忝挂一个仙医谷的名头,他估计也见不着人。每日在一方小院中练剑品茗,岂不自在,他的剑…
裴玉露猛然坐直。
此时台上温镜已与莫十对战百十招,心里愈发觉着有趣。寻常使重剑的人,剑式以内劲涵沉见长,剑上内力重了出剑就不可能太灵活。但是莫十不同,他的重剑不仅威力惊人且能兼顾机变轻巧,作为他的对手便既要拼内力又要比剑招。
温镜争胜之心大炽,战意自胸中迸出,很久没有如此地雀跃。他逐渐舍弃春山诀当中较为轻灵的招式,不再纯凭腕上的功夫应对莫十的重剑,而是也灌注内力,采庸剑格上的松石被激得鸣响不止,呜咽之声中与宽它两倍有余的重剑撞在一处。
朝与歌和云碧薇面面相觑:“…他竟然以己之短搏人之长?”
裴玉露惊在自己座上:“他竟有如此自信?”白玉楼一个不以武力闻名的二公子尚且这般棘手,他们到底还有多少好手?
而李沽雪…李沽雪五味杂陈地想,他的剑,采庸在他手中大不一样了。现在的采庸不知哪里带出一股铺天盖地的冰雪之势,细论起来倒有些剑尊谢秋河当年的神韵。
可李沽雪还记得从前的采庸——从前采庸一剑祭出,是春风拂夜,是春潮带雨,剑法固然凌厉超群,但阿月整个人是和缓的,温顺的,甚至、甚至是柔情的。李沽雪不合时宜地回想起来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画面,一时间呼吸都有些不畅。
正在这档口忽然一阵北风吹起,坐席当中县令身前案上的香灰兜头盖脸飘过来,飞了李沽雪满脸,他本就烦得一脑门子火星,登时愈加地恼火。三炷香最后的一炷原就燃得只剩三指,可不积攒得满满儿的香灰正堆在香篆里。得亏是燃过的香灰,不然非叫李爷满身的火气给点着不可。
台上温镜也看见了这最后一炷香,三指不足四分之一,温镜采庸别在肘前心想,稍后还须等赵望山上台来走个过场。
不能再拖,须速战速决,温镜一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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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只是想治好温小镜,没有别的想法,他的心里真的有织女
全书温小镜装的最成功的的逼:采庸就是答案!明天再装一个,然后本卷他就没得装了,支棱不起来了,作者要举刀了(嘿嘿嘿 嚯嚯嚯
老李身份暴露进入倒计时:3
第197章 一百九十七·五载青衫走两都
温镜眼角瞥见第三炷香只余三指长,还瞥见坐席一角一袭玄色的衣袍,衣袍银纹明晰,然而穿着这衣袍的人面容却模糊。他握着采庸忽然想起,这剑,采庸,还是李沽雪送的呢。他忽然不愿再多想。
昔日君所赠,今向君争鸣!十者,数之具也,不如就十剑!
第一剑。温镜长剑横起,剑气初凝。其剑仿佛有神:八极登临,万仞封雪,东君谒天,乃见王母,秋兰为佩兮桂枝为杖,虹霓为驾兮风雪为裳。
第二剑。温镜内劲释出,剑光倾泻。其光芒直似睥睨:昆仑风间,玉虚烟上,剑溢霜雪,气涵冷光,王母挥袂,饮醴泉以成红河,点琼浆以为当曲。
第三剑。温镜揉身卷刃,呼啸而出。其剑有逼人之势:瑶水东流,奔川千里,裂遗阆峰,披决霄汉,玉龙盘卧双江水,金子携弓十二张。
第四剑。温镜纵起一击,剑意绵延不绝,包罗万象:气悬剑阁,光戴绵川,蜀国春秋,岷江朝暮,长波万里接东海,碧水一顷到扬州。
第五剑。温镜一击即退,不得不退。凭空凌绝,他退时运起碧云行天,足尖点在重剑之刃。惊鸿折影,游龙摇岑,采庸声竭,行云暂厄,冰泉冷涩兼幽咽,醉饮不成梦日边。
第六剑。温镜退无可退,不必再退!已到水穷处!他借势出剑,旋身横扫,逼得莫十撤剑格挡。紫衣如烟,夭矫莫测,踏着莫十的剑尖飞旋跃起,直取颅顶。
第七剑。温镜锋芒毕露,采庸剑势发于腕而成于掌,脱手而出,直取百会,斗柄东指,正月建寅,春寒料峭,冰雪消漫,东君别后始归来,凛风呼破第一春。
第八剑。温镜剑随意动,再取天池,同时左手并指成刃攻向莫十手腕。春山诀绵延不尽,温热的内力比他的剑更难对付,看似春风和煦,实则暗藏杀机,山雨欲来,西风暗度,乍暖还寒,最难将息!
第九剑。温镜举剑当空,一重一轻,两柄神兵互不相让,剑势回荡,两人各自飞身而退。这一退却不是为了退,而是为了消弭剑势,而此消彼长,谁的下一剑出得更快,谁就能赢!
第十剑。
第十剑莫十只觉得被迫跟着对手的剑走过一个终而复始,冬藏春生,万仞寒冰融春水,百丈霜雪化春风。这春水浇过昆仑的雪剑阁的山,这春风吹过岷江的水扬州的晴,一江春水向东流,奔腾到海,终成万钧。